“娘娘，莲心……”
周后很快截断了莲心想要说的话“本宫是你的姨母，你额娘不在了，本宫更是有责任要教导你，心儿啊，你一直在本宫心里是完美无瑕的女孩子，这私相授受、私定终身的事可不是一个皇室之女应该有的，本宫也相信你不是个糊涂孩子，皇上也是煞费苦心，这不仅仅是一桩婚事那么简单，更是和百夷交好，若是婚事作废，岂不是引得我们和百夷交恶了？”
莲心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是啊，这件事非同小可，似乎确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吧，莲心极力忍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心儿啊，你最是乖巧懂事的，这孰轻孰重，本宫也相信你能掂得轻，再说了，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认死扣是不是，本宫觉得啊，周杨和你一起长大，又是知根知底的，不然……”周后想着撮合莲心和自己的侄子，好歹一定程度上能巩固周家的日渐式微。
“娘娘，莲心有些乏了，头昏沉沉的，就不打扰娘娘金安了，心儿想先行告退了。”周后明显看得出莲心有抵触情绪在里面，也是，倒是自己着急了，实在不该这个时候跟她提的，周后有些后悔。
“好好地去吧，玉音，你送送郡主。”
“有劳玉姑姑了。”莲心朝周后略微福了福身子，便起身告辞了。
“娘娘啊，你就不要再伤神了，最近您一直都不得安寝，奴婢真是担心您的身子啊，莲心郡主的事儿咱不急，慢慢地劝着，不怕劝不合啊。”玉音姑姑是周后的陪嫁丫头，身份自然贵重，宫里那个太监宫女见了她不规规矩矩的，俨然是半个主子的做派，再加上这玉姑姑是最温良和顺的，对每个主子奴才都是和和气气的，所以在宫里威望甚高。
“哎，现在孩子们的心思难猜，皇上的心思也难猜。”
“娘娘啊，可不能再这么别扭着，皇上几次来凤栖殿，您都推说身上不好，不宜侍寝，皇上这几日都一个人在养心殿歇下了。您这跟着皇上怄气，自己又伤身子，这又是何苦呢，倘若失了圣心，岂不是自己难为自己嘛。”玉姑姑为周后奉献了一生，自然是时时处处都为周后设想好了。
“这些年了，我什么也都看淡了，得了圣心又如何，失了圣心又如何，圣心又哪里是本宫能揣摩的了呢？呵呵，这些年，我也累了，也乏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面面俱到，顾忌什么了。”
“皇后娘娘，皇上这些年待您一直不错，奴婢看在眼里。”
“玉音啊，如果我不姓周，不是周家的女儿，你觉得当年皇上会娶我吗？”周后凄然地一笑，眼角已隐隐有了皱纹，虽保养得极好，到底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哪里不留下些岁月的印痕呢。
“娘娘啊，太子殿下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您还提这些事儿，真是的，奴婢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玉音，连你也看出来了，我这表面上的幸福美满是有缺陷的吧，是呵，皇上为了我少纳后宫，这些年根本没有什么后宫争宠的事儿发生，皇上几乎总是来我殿里歇着，我还有了那样一个优秀英俊的太子做儿子，一切似乎都很华丽，却不知怎地，我心里总觉得有些空，像是总隔着一层纱一般，周后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贪得无厌，算不算得上是无病呻吟了。
“皇上驾到。”是康公公的尖细嗓子，“娘娘，皇上来了，您可别再使性子了啊。”
“给皇上请安。”玉姑姑忙行礼道。
“皇后今儿觉得如何了，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谢皇上关怀，臣妾觉得好多了。”
“如此那朕今儿就歇在皇后宫里了，养心殿皇后许久没去，朕连批折子都少了几分‘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兴致了呢。”慕容长卿畅怀大笑道。
“还有几位妹妹，都是温婉可人的性子，有她们伺候皇上，臣妾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宛儿，你不想朕留下陪你？”
“臣妾不敢。”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一直都是朕的贤内助，怎地这些日子变得这么不体恤了？”
“臣妾有吗，臣妾倒没觉得，若皇上觉得，那臣妾给皇上请罪了。”作势，周后福了福身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皇上还记得臣妾的原来啊，臣妾以为皇上早忘了呢。”
“莫名其妙。”
“臣妾惹皇上生气是臣妾的不是了，还请皇上去别的妹妹那儿坐坐吧，臣妾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了，不宜再侍驾了。”
“你这是要赶朕走？方才不还说好多了嘛。”
“臣妾不敢。”
“这些年朕一直觉得你温婉贤淑，敬你爱你，你这些日子的表现让朕太失望了，你身为中宫皇后，实在有失风范。”
“是啊，臣妾是中宫皇后，也是周家的人，只怕是周家的人，都会成为皇上的忌讳吧。”周后这样子顶撞慕容长卿，一旁的玉姑姑真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如何是好了，主子们在说话，自己做奴婢的，又没有插话的份儿，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大胆，越说越失了分寸。”慕容长卿显然被周后激的动了肝火。
“臣妾一直守着分寸过了这许多年，偶尔失一下分寸皇上都要这样子动怒吗？现如今，是不是臣妾连不开心的权力都没有了呢？”周后情绪有些激动，不禁潸然泪下起来。
慕容长卿何尝不爱她，从第一次见到她的宫宴上，他就认定了她，她怎么可以怀疑他对她的爱，这些年来，他们一直相濡以沫，他们一直恩爱有加，他以为有些话，他根本不必说，她都会懂的，是，他现在确实对周家有几分忌惮，周相权倾朝野不妨不可，可周家毕竟是外戚，还是太子的母家，他又怎会刻意打压，慕容长卿知道她是一直在为没有立周若琳为太子妃的事心中不满，只想着日子久了，她又是最识大体的，总是能想开的，没承想，她这些日子竟这样胡思乱想起来，不开心，难道是我疏忽了，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开心吗？慕容长卿突然觉得心痛起来，望向周后的眼神也满是柔情。
“宛儿，心里有不快就跟朕说，朕会好好听你说。”玉姑姑见皇上没有生主子的气，便安心许多，招了招手示意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出去，自己也悄悄退出房来。
慕容长卿走近周后，伸出手来，揩掉了周后面上的泪，心疼地拥周后在怀，“宛儿，你总是叫我这么心疼。”
“皇上早就嫌弃臣妾了，哪里还在乎臣妾的心思。”
“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些年来，朕为了你，遣散后宫，为了你，很少召见其他宫人，难道还不能证明朕对你的心，你若是感受不到，这些年来，朕对你的心思也都是白付了。”周后听慕容长卿这样说，心里一软，觉得很是安慰。
“可是周家毕竟是臣妾的母家，皇上您这样搏了臣妾母家的面子，您这不是成心要给臣妾难看吗？”
“不过是太子妃之位，凌曦不也是你喜欢的吗？你怎么知道朕就没有替周家设想？这瞻儿的王妃，只要琳儿点头，朕是认准了她做媳妇儿的。”周后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
“再说了，周家又不是只有琳儿。”
“皇上，您的意思是？”
“周杨这孩子稳重大度，朕很是喜欢，朕觉得他和心儿很是般配，所以有意撮合他们两个。”周后见皇上和自己的心意一样，不由得心里一乐，随即敛了伤感的情绪，态度也明显软了下来。
“可，凌洛那孩子不还在御书房外跪着呢嘛。”
“哎，那小子，就是个认死扣的，这心儿的事儿啊，也不能说定，保不齐啊，这小子要闹出大事儿来。”
“皇上……”
“好了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朕今儿一天被弄得头昏脑胀的，实在乏得很，你去叫小厨房做几个可口的小菜，朕觉得有些饿了。”
“是。”周后福了福身子，退出殿外，哎，不过是口头安抚一下，到底心儿和周杨的事儿能不能成，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周后又不禁担心起来。
慕容长卿突然觉得很孤单，他原以为最了解自己的妻子，现在也一心想着为母家耀荣，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又离开了自己，还有一大堆烦恼的政务，突然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老了，真的老了，不知是不是倦怠了，一天天这样地过，他觉得他的心都有些迟钝了。
“皇兄，以现在咱们的速度，快马加鞭，差不多再要三日就能赶到了，您觉得怎么样，如果太累的话，可以叫车队放慢速度，不必这么赶。”慕容宇轩、慕容宇瞻、甄远同坐一辆好大的马车，马车里设着书案，对着书卷和棋盘。
“没事儿，还好，不觉得很累，就按原计划来吧。”慕容宇轩埋首，继续写着，小柳子在一旁研磨。
慕容宇轩实则在给凌曦写信，一副情致很高不愿被人打扰的样子，慕容宇瞻也心知肚明，甄远便打趣道“太子殿下，是在给太子妃写情书了吧？”
慕容宇轩羞涩地笑笑，那一笑煞是孩子气，慕容宇瞻心里一阵紧抽，可嘴角还是勉力牵扯出笑容来，甄远也是一番良苦用心，既然事已成定局，他也不希望二皇子一直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皇嫂真是好福气的，有皇兄这样惦记。”慕容宇轩听到慕容宇瞻刻意地改了称呼，知他是有意缓和彼此之前的尴尬，便也乐得自在，“呵呵，在她身边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这出了远门啊，还是有说不完的话，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