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取完玄珠,便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情况似有些混乱。
一蚌壳精慌慌张张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悠鱼道:“小姐,不好了,几头大蛇打进来了,说要找那抢了他们灵花的小贼,为首的那头看着眼熟,像是五百年前来闹过一回的,夫人正四处找小姐,说让快点过去看看呢!”
这小妖说完话猛喘几口气,悠鱼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待她终于平顺了,方歪着头有些不解的道:“姐姐可知道,夫人叫我过去做什么呢?”
蚌壳精状似有些为难,想着小姐平素虽什么本事没有,待他们这些小妖却是极厚道的,便咬了咬唇,凑到了悠鱼耳朵边上轻声说道:“只听见夫人嘴里说出若姨娘的名字,那大蛇才终于消停了,接着夫人便让奴才来唤小姐。”
悠鱼脸一白,更加确定了来者是何人。
五百年前诡渊之王暝天炎曾驾临过一回归墟,适逢娘亲去世不久。
她还记得当时这位腾蛇族首领面对母亲的灵位悲痛欲绝,还放言说这归墟龙潭里都是些无耻的伪君子,要将她和哥哥二人带回去诡渊抚养。
记忆中温文尔雅的爹爹闻言二话不说拔出上邪剑,顿时万丈霞光照亮这深沉的归墟,将所有夜明珠的光亮都掩了下去。
爹爹与那暝天炎大战三百回合后斩下他蛇尾,自己也被对方刮下一大片龙鳞,修养了大半年才好。
自腾蛇首领重伤遁去后,龙宫里便有不少关于娘亲的流言传出,更有甚者直言娘亲当年与暝天炎有过苟且之事,是以诞下的一对双生儿中只一个有龙族血脉,另一个便是和那诡渊之蛇生的杂种。
悠鱼摇摇头,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抹去,定下心神跟在蚌精后头行往离境所居的水晶宫。
厅堂里人已经满满当当的。
离镜携锦夫人坐在上首,左边为首一人便是悠鱼曾和哥哥偷偷躲在屏风后头瞧过的诡渊暝王,当时皆对他化成人形后彪悍的体魄感到万分震惊,后被爹爹斩下一尾按理说应变小了些才对,没想分量仍如此之足。
在他下首坐着几位陌生男子,想来亦是诡渊中人。
右侧依次坐着的是锦宸公子、大姐千夜虞以及三妹妹姝。
昨儿才来客居的宸公子一身华贵玄袍,正端着白玉茶盏浅浅品茗,时而与身旁的千夜虞小声搭两句话,十分惬意自在的样子,似丝毫不受对面几位奇怪客人的影响。
悠鱼按规矩给众人一一行礼。
本来像这样场合从来不需要她出现的,现在离镜将她叫来又摆这么大阵仗,定然是有所图。
果然,刚刚在右侧最下首的位置坐定,便听闻离镜轻笑一声,叱道:“穆王公不在,莫非暝王以为我们归墟无人镇守,可以横加欺凌了吗?!”
起先进来时,厅中两路人虽不见得融洽,却也不到撕破脸的地步,奈何她刚一出现离镜就开始怒气外放。
这时悠鱼才敢定睛去瞧那大汉,见他虎躯一震,嘴唇紧紧抿着显是气得不轻,就要发难之际看见悠鱼文静的坐在一旁,神色竟慢慢柔和了下来,对她招了招手,道:“你就是小阿若吧,都长这么大了,靠近一些,让我好好瞧瞧。”
这大汉一身黑皮袍子,生得浓眉星目,嗓音也绝不属于清秀的那一类,此刻不知是何缘故硬要放柔了声调说话,听上去很有几分喜剧效果。
一旁的千夜姝已经嗤笑出生,面上尽是鄙夷。
再过一百年,悠鱼也已经要成年了,可以与各界雄性自由嫁娶。
神兽界虽无人间界并仙界那么重礼仪教条、清规戒律,到底也不比妖魔界豪放,尤其是大家族的女子,总是要懂得一些矜持的,哪里有任人这般直愣愣打量之理,何况这暝王也算得一枚痴情种子,据说一颗心就牵在娘亲身上,至今未娶。
悠鱼看了离镜一眼,见她不仅毫无回护之意,反而朝自己点了点头,心头顿有了不好的预感,只得一步一挪的走上前去,由着大汉由上到下细细的瞧。
此刻在场连带侍女面上皆露出些不屑,悠鱼偷眼望去,唯有千夜虞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还有那贵公子宸面色也是十分的不好看。
她素听说锦宸公子大义高洁,显是瞧不上妇道人家这些心思的。
“我只听说你小名叫阿若,告诉我,你大名是什么?”那大汉只一心一意盯着悠鱼看,嗓音更是轻柔,生怕吓着她一般。
曾在古书中看过所谓“铁汉柔情”,用在这位大叔身上倒十分贴切。
听说当年那一战他被爹爹斩下蛇尾,后虽用神丹复原,却从此只能在陆上水中称王,再无法飞向苍穹了。
但五内八荒能在爹爹全力一击中偷生的,皆不是等闲之辈。
“我叫千夜悠鱼。”她眉心微蹙,似有些不情愿的开口,语气亦是淡淡的,显然是不想与他多谈。
或许离镜是想借自己与死去的娘亲来牵制此人,又或许,是因为锦家人在场。
只是这位大叔,难道真感觉不到此刻周遭的气氛有些诡异么。
暝天炎接着道:“小阿若,这些年在龙宫过得好么,有没有人欺负你,若是过得不好,我便掀了这龙宫,带你回诡渊去!”
又是回诡渊?!
悠鱼被他这副意气用事的样子骇得倒退一步,连连摇头,转头又去看离镜,见她看着自己的神情甚是祥和,显是早预备着要看这场戏的,只得轻声说道:“悠鱼在归墟过得很好,母亲和姐妹们也很好,劳烦您挂心了。”
此刻的感觉,真好像是被人脱光衣服放在台上一般,尤其是想到娘亲与此人曾经还传过莫须有的流言——
想必今日以后,归墟里的三姑六婆又有得不少谈资了。
心里正冷冷自嘲,面上流露出的神情便又冷了一些。
暝天炎见她这般委屈又有些倔强的模样,简直就是曾经的素素,莫非曾经素素讨厌自己,连和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女儿也不喜自己么?!
他心里一急,即刻就要去抓她的手,却立马被道突来的白光给挥开,伴随着一个清冽的嗓音响起:“若妹妹,一直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好久不曾见了,可还记得我么。”
锦宸挡在暝天炎身前,转身正对上悠鱼的视线,那一双努力镇定而又分明带着好些不安的眸子,就如受惊的幼兽般,直直闯进他的眼里,令一向自诩镇定的他莫名有些心慌。
锦夫人便轻咳了两声,冲外高声道:“说是要搜寻小腹受伤的偷花之人,究竟搜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