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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钱眼大规则(4)

换言之,那个张贴出去的悬赏告示,是希望有人告发或出力捕获,官府或者从中渔利,或者作为对上的交代。如果不是猎户李吉到官府告了史进与少华山暗中来往,官府是不会出兵干预的。后来官府到史家庄上抓捕,史进一说要自首,官军立即就等在外面不动。史进会意,在梯子上叫道:“你两个都头都不要闹动,权退一步,我自绑缚出来,解官行赏。”那两个都头却怕史进,只得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绑出来,同去请赏。”(第三回)看看,带兵去抓捕的公差,居然要等着已经与虎谋皮者抓出犯人并一起去领赏,看似单纯的背后,其实是无奈的成份更多些。

不了了之的通缉

第二个遭到通缉的,是大侠鲁智深。不过,被通缉时,大侠既不是大侠,也不叫鲁智深,而是叫鲁达,是被守西北边防的小种经略府从老种经略处借来的军官。

因为要营救被地方恶霸郑屠户霸占的金翠莲,鲁达听不过去,不仅出银子帮助金氏父女,并去找郑屠户助金氏父女彻底脱身。鲁达只把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子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第三回)

那之后,因为言语不和,鲁达与郑屠户发生争执,并数拳将对手打死,然后逃之夭夭。于是,官府到处贴出告示: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与犯人(鲁达)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告到官,支给赏钱一千贯文。(第三回)

在那之后,鲁达经过种种因缘,进了五台山,成了吃肉喝酒的花和尚,名为鲁智深。佛门深似海,随着身份的转变,人世间的法律也奈何不了。因此,这次通缉也就无疾而终了。

半真半假的通缉

宋江的第一次杀人,缘于被人挟持后的巨大恐惧。不过,因为他为人确实不错,加上家里也有钱,于是,对他的通缉,有半真半假的味道。

朱仝自凑些钱物,把与阎婆,教不要去州里告状。。。。。。又将若干银两教人上州里去使用,不要驳将下来。又得知县一力主张,出一千贯赏钱,行移开了一个海捕文书(通缉宋江)。(第二十二回)

知县为什么要“一力主张”,出钱悬赏?抓不到宋江,这在县令是一清二楚的。加上平日没少得宋江好处,被害者又是弱势群体,县令当然愿意以悬赏的方式,既对上有交代,又在自己这里结案,这是个双赢的结果。

同样,对武松的通缉,与对宋江的通缉也有相似处,即当地主事官员艰苦有对上交代,又能迅速结案的双赢选择心理。不过,志宋江不同,武松毕竟不仅将主犯杀了,甚至将马夫、丫鬟等不相干人也杀了,因此,这个通缉还需要多动些脑子。

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面部队,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家搜捕,缉捕凶首。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画形,出三千贯信赏钱。(第三十一回)

至此,从前平均一人一千贯的悬赏费,涨到了三千贯。物价涨得可真够猛的。

最荒唐也是最重的通缉

最重的通缉,当然是对在江州造成巨大伤亡事故的三名主犯——宋江、戴宗、李逵——的通缉。朱贵指着李逵道:“你好大胆!那榜上明明写着赏一万贯钱捉宋江,五千贯捉戴宗,三千贯捉李逵,你却如何立在那里看榜?。。。。。。”(第四十三回)

从一万贯到三千贯不等,底价是其它四次通缉的上限,说明官府官府对这桩案子的重视程度。自然,从梁山抢劫江州法场,救出宋江、戴宗的过程看,其实这次是一次大型杀戮。此外,这次杀戮发生在江州城内,是梁山一次有组织的越贷杀人行动,在大的劫法场之外,还伴着一次报私仇灭门行动,不对这样的行为做严厉处置,确实也说不过去。

不过,如果稍稍认真些,就会感到这次悬赏贵得有点离谱,也荒唐得可以。为什么呢?这个悬赏,如果说李逵是凶手,当然成立,可是宋江与戴宗,并没杀人。杀人的是李逵,以及从梁山赶来救人的晁盖等人。也就是说,如果通缉,应该通缉晁盖、李逵。就算通缉宋江,也不应该是第一重犯。带头杀人的,是梁山泊天王晁盖,宋江是被救者,通缉宋江,不是很荒唐吗?

4.5.大恩言谢

酬谢是江湖走动不可少的礼节,更是感情进一步的助推器。

在水浒一书中,酬谢情节很多,有救命的,有请求方便的,有招亲的,名目繁多,不一而足。不过,纵观一书,除了特殊的酬谢,如政治贿赂、雇凶杀人外,以感谢师恩最为重。

两次谢师

史进的武功,后来精进到可以与很多梁山英雄相提并论,并能位列天罡,实是师父王进之功。在王进之前,史进向不少老师学过武功,打虎将李忠就是他的开手师父。不过,一与王进较量,刚一过手,就被打倒,证明其过去武功不过平平。史进自己也说“我枉自经了许多名师”,因此,磕头拜王进为师。

史进并太公苦留(王进)不住,只得安排一个筵席送行。托出一盘两个锻子、一百两花银谢师。(第二回)

王进为彻底躲避高俅的迫害,决意去投延安老种经略府,效力边庭,这在当时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不过,从后来史进陕西寻师不遇的情节看,王进也可能投奔到更远的地方也未可知。

从史进给师父的礼金看,算是相当厚了,属于超常。这个既是史进父子的厚道,更有一份不舍的深情在,已经超越了常情。一百两银子,不仅够王进母子的盘缠,甚至可以过得一两年的逍遥日子了。

比较起来,孔太公给宋江的谢师费,在看上去更合理外,其实别有寄托。

孔太公有两个儿子,孔明、孔亮,鬼使神差,这两个兄弟拜了宋江为师,如果是文师父还差强人意,如果是武师父,可就太误人子弟了。当然,从更长远的角度看,宋江后来做了梁山天王,二孔兄弟都当上了首领,这个师父又算拜得目光远大。

又留住了三五日,宋江坚执要行,孔太公只得安排筵席送行。管待了一日,次日将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皂布直裰,并带来的度牒、书信、界箍、数珠、戒刀、金银之类,交还武松。又各送银五十两。(第三十二回)

每人五十两银子,比起二孔兄弟来,显然孔太公更老谋深算得多。你看,他的一百两银子,一个送的是誉满江湖的山东及时雨,一个送的是天下第一号的打虎英雄,有这样两个人罩着,江湖上的什么事摆不平啊。后来孔明出事身陷青州,就是武松动员人力抢救的。

两次开枷

水浒中对两次开付费开枷的描写,让我们得以从钱眼的角度,观察一下刑狱招待中的变通。

柴进道:“是小可一时换了计较。”大笑着道:“这个容易。”便叫庄客取十两银子,当时将至。柴进对押解两个公人道:“小可大胆,相烦两位下顾,权将林教头枷开了,明日牢城内但有事务,都在小可身上,白银十两相送。”(第九回)

这次开枷,是柴进要看看林冲的真实本事,既是买博一乐,也是决定结交轻重程度。不过,以他的社会地位,小钱是绝掏不出手的。因此,以他的出资标准来判断开枷费,是会走眼的。比较而言,林冲的付费,可能更真实些。

(林冲)又取二三两银子与差拨道:“烦望哥哥一发周全,开了项上枷更好。”差拨接了银子,便道:“都在我身上。”连忙去禀了管营,就将枷也开了。(第九回)

不过,这也有个前提。付开枷费之前,林冲已经付给差拨五两银子,开枷费是在五两基础上的二三两。

四次救命酬金

为人救命,肯定要付钱,这个没得说。那么,江湖好汉怎么付钱?

我们翻过来看一笔大数目的。

过了十数日,朱武等三人收拾得三十两蒜条金,使两个小喽罗,乘月黑夜送史家庄上。(第二回)

之所以说这个是大数目,实在是太大了。三十两金子,估计是朱武做了陈达、杨春好多思想工作,二人才同意的。当然,第一章中我们提过,朱武就是想通史进放过陈达一命这一件事,有意结识接近史进,并邀请史进加入少华山做寨主。从这个角度说,三十两黄金背后,是有个宏大的计划。换成现在的话,这个长线投资。别说,后来这事还真让朱武给做成了。

接下来这笔,让朱武都瞠目结舌,实在是太大了。

现今山寨聚集得七八百人,粮食不计其数。只想兄长大恩,无以报答,特使刘唐赍一封书并黄金一百两,相谢押司,并朱雷二都头。(第二十回)

晁盖曾经说过,宋江是担着血海般干系,报信救抢劫生辰纲的几个人,因此,他在梁山当上天王后,最重要的事就是给宋江等人送金子去。与朱武一样,晁盖也打着请宋江加入梁山的伏笔,因此,尽管当时梁山不富裕,但晁盖还是签字批了一百两黄金。

刘唐到东溪村找晁盖,准备去抢劫生辰纲。不意在庙里被雷横当成坏人捉住,本想拿回县里邀功。晁盖知晓后,请雷横放了刘唐:

雷横放了那汉(刘唐),一齐再入草堂来。晁盖取出十两花银送与雷横,说道:“都头休嫌轻微,望赐笑留。”雷横道:“不当如此。”(第十四回)

晁盖付了十两银子,是很大一笔钱,不然刘唐随后也不会去找雷横拚命。不过,在晁盖,情急之下是必须付费救人的。晁盖肯定知道刘唐带来的生辰纲的价值,就算不清楚价值是多少,一个江湖人投奔自己,也得救。这是其一;如果雷横不放刘唐,回到县里是可以邀功领赏的,不会有十两银子那么多,但一定会得些赏赐。这是二;晁盖也是要结识本县都头的,这是三。三下归一,晁盖不仅要付钱给雷横,而且一定要付个雷横心理肯接受,对此事闭嘴的数目。十两,最好。

比较而言,对于朱仝等人对宋江杀人案的全力成全,宋江父亲宋太公表现出了远见卓识,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

宋太公谢了道:“深感二位都头相觑。”随即安排下酒食,犒赏众人。将出二十两银子送与两位都头,朱仝、雷横坚执不受,把来散与众人——四十来个士兵——分了。(第二十二回)

朱仝与雷横平日都收过宋江的银子,也没少吃宋江的酒食,在宋江遭难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要宋江的银子,而宋太公的银子分到士兵头上,是个全赢的方法。

比武费与定亲金

列出这两笔费用,更多的不是提供一个观察角度,看看人在阔气的时候,是怎么个摆法。

前面说过,柴进是想看看林冲的真实武功,因此他花十两银子让公人给林冲开了枷。不过,他很担心林冲给同样投奔自己的洪教头面子,不肯动真功夫,于是,他悬赏让二人比武。

(柴进)叫庄客取出一锭银来,重二十五两。无一时,至面前。柴进乃言:“二位教头比武,非比其他,这锭银子,权为利物。若是赢的,便将此银子去。”(第九回)

柴进之所以悬赏,本意是打消林冲的顾虑,告诉林冲自己与洪教头其实不过也是过路之交。不过,他实在是有钱的阔人,出手太大方了。

比较而言,小霸王周通抢亲,定金付的也是相当阔绰。

(周通)因来老汉庄上讨进奉,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选着今夜好日,晚间来入赘老汉庄上。(第五回)

笔者看过不少关于周通抢亲的评论,甚至有人将其列为梁山第几色狼云云。老实说,从周通付定金,鲁智深劝后再没提起的举动看,周通对色的追求,职是常人需求而已。与王英对刘高妻子的两次不轨,董平杀了程太守一家后抢走程小姐相比,周通怎么也算条汉子,还没忘记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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