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沈欢刚毕业不久,韩东方的这句话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尽管她每个月都要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大部分钱来补贴韩东方的生活,却总会为了他每一次的许诺而激动,沈欢甚至总有一种把韩东方举过头顶去赞美他的才华和灵性的冲动。那段时间让沈欢一辈子都相信精神的力量,也许这种快乐是生活给予每一个身在贫穷当中的人的一种补偿。韩东方曾经告诉她,一个人一生要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爱,沈欢那时觉得她已经学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怎么觉得自己那么亏得慌。”
孟宪辉看着沈欢不说话。
“我这辈子就谈了这么一次恋爱,它还就成功了,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亏。”
孟宪辉被逗乐了,“不会吧,我都没听说过谁会觉得这事亏,你应该感到幸福。”
“我有什么幸福的,我跟韩东方现在到底还有没有爱情我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一天算一天,他住在哪,他现在生活的怎么样,这些我全不知道,我连他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叫幸福?”沈欢把头靠在椅背上,说得很轻,她脑子里浮现出韩东方还没出国时的模样。“人生就像在赌博,我为什么当初就认准了韩东方将来能有出息呢?真的孟宪辉,那时候韩东方在他那个圈子里一点都不招人待见,他说点什么话,准会有人嘲讽他,那些奚落他的话我到今天想起来都觉得难堪,我那会就觉得他们就是在放屁,他们全是因为嫉妒韩东方的才华,实际上也是那样,韩东方比他们谁都有出息。”
“没你这么夸自己的。”
“去你的吧,我这是在跟你痛说革命家史,哪是夸我自己。”
汽车在那秋的学校门口拐了一个弯,沈欢想起了什么,问孟宪辉:“以后不能没事就找你吃饭了,那秋要是知道了会生气。”
“她才想不起来我,她的那帮同学跟朋友天天找她出去玩,她都不愿意叫我去送她,刻意给人造成单身的错觉,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贪玩,没别的。白天得给学生上课,下了班好不容易能找点自己的娱乐,你就让她去吧。”
汽车开到旅馆门口,沈欢和孟宪辉先后下车,看见那秋手里拎着塑料袋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那秋见了他们,埋怨着:“干吗去了你们,大晚上的,我一个人跟这等了快一个钟头了。”
孟宪辉上前抓住那秋冰凉的手,呵着热气,“亮子跟人打了一架,在医院呢,我们刚从那儿回来。”
沈欢瞥了孟宪辉一眼,他没告诉那秋他们晚上约好吃涮羊肉的事让沈欢心里发空,更加重了她一路上内心的失落。
迈进院子的时候,沈欢听见孟宪辉说:“快把吃的东西拿出来,本来跟沈欢约好了去吃涮羊肉,刚坐下,亮子电话就来了。”
沈欢听了,心里更加落寞。
“你们吃涮羊肉也不叫我!”那秋一边把手里的蛋糕递给沈欢,一边说道。
“您多忙啊,天一黑您比上班都忙。”孟宪辉嗔怪那秋。
“保持点距离好不好?有距离才有美感,整天粘在一块你不烦?”
“本山同志说得好,到时候距离拉开了,美没了。”
“那总比将来你无聊到写本《伺候月子》强。”那秋回头对沈欢抱怨道:“你说这人多庸俗!”
沈欢笑了笑,拿着水壶出门去打热水。那秋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她今天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
“你们女人不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嘛。”
“讨厌!”那秋推开门打算看看沈欢,正碰上山下真树子抹着眼泪跑回来。
“真树子,怎么了?”沈欢也看见了真树子,她跟那秋一起往真树子的房间走过去。
山下飞快地打开门冲进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委屈地看着面前的沈欢和那秋。
“怎么了真树子?”沈欢关切地走上前,拿了张纸巾递给她,“是不是亮子又惹你不高兴了?”
真树子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时孟宪辉站在门房门口大喊了一声:“沈欢,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