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比那秋晚一年分到学校,住的都是老式的筒子楼,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门对着门。她们不在同一个系。除了上课,那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宿舍里,她的房间总是很热闹,很多学生来找她,孟宪辉更是每天都要这里转上一圈。
沈欢和那秋在频繁的碰面中开始熟络起来,进而变得形影不离。韩东方刚出国不久,每到发工资的时候沈欢总得往邮局跑,给他寄钱,到后半月没钱的时候往往是那秋接济她。那秋唯恐她和孟宪辉出去约会的时候沈欢感到寥落,把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个人的约会,以至于她和孟宪辉再次两人出行的时候,孟宪辉总感到不适。
孟宪辉喜欢听沈欢说笑话,也乐意听沈欢讲述她和韩东方那些疯狂的往事,在沈欢的回忆里,孟宪辉迷上了韩东方。
后来韩东方回国的一段时间里,孟宪辉与他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他们把彼此介绍到各自的朋友圈子里,把各自的朋友叫到一起喝酒,吃饭,或者到韩东方的画家朋友家里去开大的舞会。
那时韩东方还没有名气,但那些蜚声海外的大画家却都是他的朋友。韩东方带着孟宪辉去他们的画室,每一次画家要送给孟宪辉作品的时候韩东方总是显得比孟宪辉还高兴,他不忘当着朋友的面叮嘱孟宪辉:“好好收藏着,这些画都是价值连城。”但从朋友家出来,韩东方总是看都不看一眼就说:“其实这幅画很一般,他最好的作品在纽约的画廊等待出售。”
现在想来,那时的韩东方一定是对那些把作品放在纽约画廊的朋友充满羡慕。那时他尽管在纽约的情况比在国内还要糟糕,却一直坚信他的画属于世界。那时的韩东方最大的困扰不是贫穷,而是他的画没人要。他告诉孟宪辉,自己始终在用哲学的眼光看待这件令他内心感到悲哀的事情,孟宪辉一直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真的有用。
“我们这么做是为什么?是我们自己的幸福太多,所以分一些给老梁?我怎么觉着有点像‘好梦一日游’的路子。”那秋笑着说出一句。
“咱们还不至于到他们那份儿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看到老梁太伤心。”
“电影里有句话放咱们身上还挺合适。”
“哪句?”
“娱乐了人民陶冶了我。”
那秋说完这一句,两个人都忍不住乐出了声。
夜里11点多钟,沈欢正要出门,生子来了,领着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说家里住不开了。那秋忙着帮他安置,沈欢哆哆嗦嗦溜了出去。
在亮子说好的那个地方,沈欢看见两个人影,走近了,看清其中一个是亮子。
“等半天了吧?”沈欢小跑着过去。
亮子指着沈欢说:“这是我姐,你待会儿当心点,别真碰着她。”
浑身散发着骚臭味的小伙子把烟头仍在地上,一边踩着一边点头。
“你们可真行,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他说。
“这不是形势需要嘛!”亮子干笑着,“对了,我在东边路口盯着,看见老梁出来我打你电话,电话一响你们俩就比划两下。”他看了看沈欢,又叮嘱了一遍,“你喊救命的时候注意分寸啊,老梁只要停下你就往墙角躲,我哥们是体校的,老梁累死也追不上他,我在西边路口车里等着。”
亮子离开之后,沈欢跟亮子的哥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电话还没响,先有辆警车叫唤着开过去了。
“这犯罪分子也够不开眼的,年根底下顶风作案,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你没看见北边那片工地上那些人吗?那都是回不去家,过不了年的,累死累活一年挣的几千块钱,原打算年根底下夫妻团聚能给媳妇孩子换身新衣裳,结果怎么样?施工单位一句没钱,几十口子人的希望全成了泡影,这社会啊……”
沈欢的话还没说完,亮子的电话就打来了,从东边不远的地方,传来自行车碾过马路的声音,是老梁刚值完班。
“怎么着?我直接喊救命……”
“快点,把钱拿出来!”亮子的哥们异常专业,没等沈欢说完已经亮出了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