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市中心最热闹的市民广场，照例人来人往。
就像所有的热门景点一样，在市民广场，隔了几步就可以见到有些人，或坐或躺，一动不动像尊佛。身前放着一个破旧掉漆的搪瓷碗，等待着别人扔些钱进来。
他们都是乞丐，坐在距离雕像几十米外的刘八鸣就是其中之一。
他和别的乞丐有些不同，别人都是一副听天由命，爱给不给的邋遢样，他却独辟蹊径，用粉笔在身前空地写下几行文字。
“手机和钱包在火车站被偷，无法回家过年，求好心人帮忙筹集回家的火车票钱，请每一个给我钱的人留下电话号码，回去后一定会归还，再次谢谢好心人。”
这一套拙劣的骗局，一开始确实能够让他赚的盆满钵盈，总是有些不明真相的好心人，来他面前透支同情心。但是后来日期就不好过了，周围的那些笨乞丐，一看这招来钱快，纷纷依样画葫芦，这下等于摆明了告诉别人，这是骗人的。
之后，有时一天都拿不了几个硬币，而刘八鸣只是个乞丐而已，又不是专业的骗子，自然只能再想新的办法。
但是新的办法哪里有那么好想，只能安心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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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已经认命安心当一个乞丐的时候，有人却过来和他说话。
“你火车票的钱还没筹到吗？”
刘八鸣睁眼，眼前是一个穿着衬衫牛仔，戴着墨镜的人。这个人他有印象，前些日子，他在市民广场第一次开始用筹集路费的方式要钱，第一个给钱的人，就是他。
“原来是个白痴，”刘八鸣心中觉得好笑。
戴墨镜的人，看他没反应，继续问道，“还差多少钱？”
“嗯，还差一些。”
面对漫不经心的敷衍，戴墨镜的人不禁笑了，“原本以为2000年不会有人用这招骗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乞丐的智商。”
“知道我是乞丐，还这么问我，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戴墨镜的人双手叉腰，仰着头看着天，用鼻孔对着刘八鸣，“你小子也算聪明，肯动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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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八鸣一直觉得自居聪明，只是不愿意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打算复读的高中生，百无聊赖得坐在教室里，病恹恹地看着书。书里的东西自己都懂，就是考试考不出。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冬日，一个多年不见的老邻居找到了他，怂恿刘八鸣跟着自己去申江市打拼。
“不行，”刘八鸣一开始意志很坚定，“我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考上大学。”
“考上大学，然后呢？”
“大学毕业了，就出来挣钱，帮爸妈把我学费还了。”
“你觉得你大学毕业后能赚多少钱？”
刘八鸣无言以对，他对这个没什么概念，他只知道在这个偏远地方，有些大人辛苦一年才挣了几千，“我琢磨着，等我大学毕业，找个一个月两三千块我也能接受。”
“你想的美，就因为你大学毕业了，就得给你这钱？”老邻居嗤笑道，“申江市，你知道的吧？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月也就这个数。”
老邻居用手比划了一个八。
“八百？”
“还算多的。”
“这么点钱，那我读大学干什么。”
老邻居一脸骄傲，“就是啊，读什么大学，还不如跟着我混，我手下很多大学生的。”
“真的假的？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我是做销售的。”
“销售？那是干什么的？”刘八鸣一脸茫然。
“所以说你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连销售是什么都不知道，”老邻居显得很耐心，“销售就是卖货的，要把手上的货卖出去，卖得多，你也就赚得多？”
“卖货的？那有什么稀奇的，是不是和门口小卖部一样的？”刘八鸣似懂非懂，“那一个月到底能赚多少钱？”
“当然不一样，小卖部营业员那个能赚多少钱，老哥我一个月，这个数，”老邻居还是用手比了一个八。
“你没上过大学，也能挣八百？”
老邻居一脸鄙夷，显得刘八鸣格局小了。
“什么八百，往高了想。”
“八千？”刘八鸣声音提高了八度，“我的天呐！你这收入可赶上我们这有钱人一年的了，要是真的那就太厉害。”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在骗你一样，你也不想想，我会特地从申江市回来骗你？”
“那你们那里还要人不？”
“当然要人，”老邻居点点头，“就知道你会心动，这次我就是回来找人的，有钱大家一起赚，有很多乡亲这次会跟我一起去。”
“嗯，我也要一起去，我还要把我哥也叫上。”
和老邻居交流了一下午，刘八鸣就动了心思，回去一商量，全家都觉得是个好机会。
“赚不到那么多钱，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于是一个星期后，就和自己大哥在内的一帮乡亲，跟着老邻居坐火车去申江市，打算干销售赚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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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刘八鸣，你哥哥叫什么？”
“刘大鸣。”
“你是老八？”
“我是老二。”
“怎么当中差了那么多数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再说我怎么知道，我那时头脑发热，觉得能过来发大财，于是离乡背井来到申江市，”刘八鸣对戴墨镜的说，“来了才知道，什么销售，弄了半天是传销，幸亏我跑得快。”
“那你还挺能耐的，进了传销的窝还能跑出来。”
“这事以后可以慢慢告诉你，我觉得也算是我的一段传奇。”
“那你哥哥呢？”
“不知道，应该也能逃出来吧，他比我还聪明。”
“你还挺骄傲的啊。”
“可不是嘛，”刘八鸣面露得色，“你能别和我说话了吗？你这么在我前面站着，谁会给我碗里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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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给你碗里放钱，”说完，戴墨镜的男子，掏出了一张五十的纸币，弯下腰，轻轻放进刘八鸣面前的碗里。
“谢谢。”
“帮我办件事，”戴墨镜的男子蹲下，看着刘八鸣。
刘八鸣看着墨镜背后的那双眼，点了点头，“你说说看。”
“帮我跟踪一个人，我想知道这个人每天去哪里了。”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跟踪到怎么样的程度，想要知道一些什么？”
此时刘八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话时的神态表情专注地和刚才完全是两个人。
“我不了解这个人，所以你有任何信息都可以告诉我，包括去了哪些地方、或者见了谁、或者有哪些不寻常的举动。”
“报酬呢？”
“你可以自己开价，钱不是问题。”
刘八鸣眼珠咕噜一转，“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机灵，这是她的照片，成交吗？”
墨镜男子拿出照片递给刘八鸣，刘八鸣看了一眼，没有接，“成交。”
“照片不要留着？”
“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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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镜男子选择刘八鸣，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机灵。
他早就了解过，刘八鸣除了有一个乞丐的身份，还同时接了好几份私家侦探的活，哪一份是他的专职，哪一份是兼职，没人能分得清。
这消息是从九江路棋牌室里获得的，那种地方打牌的人，兴奋起来嘴巴就没有把门，什么机密都会泄露出来。何况私家侦探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听了都会一笑了之，没人会在意的。
他听到了这消息后，又找机会和那桌人打了几圈麻将，输了几十块钱，终于知道了有刘八鸣这么一个人，平时会出现在市民广场，当一个要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