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父亲寄来了家书,送信的青年二十初头,刚过弱冠的年纪,是父亲麾下的士兵,也是不识字的士兵。
和曾经的父亲一样。
二十年前的父亲也像这个士兵一样的年纪,被将军派去给家人送信。将军的家在金陵,他在安家后才踏上征途,后来做了官,也没有将家迁到京城。
而年轻的父亲就那样踏进了将军的家,后来便是俗套的故事,将军美丽的大女儿成了她的妻子。
年轻的父亲带着自己美丽的未婚妻回到了江南,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小镇。
不薄的俸禄和丰厚的嫁妆让本来清贫的家庭变得丰富了起来,而年轻的父亲刚刚安顿好家人,还来不及和家人好好团聚,就又回到了战场。
又过了一年多,年轻的父亲立了功,家乡传来了消息,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他欣喜若狂,而他没想到,再回家,已经是六年以后。
年轻的父亲已经而立之年,妻子的容貌已经有些苍老。曾经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细指,已经变得粗糙不堪。
妻子说,回来就好。
已经成为将军的父亲落下泪来,那一次回来,他在家里呆了三个月,准确的说是三个月零十二天。
而至于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到过那位传说中的父亲。
父亲从来不识字,母亲是闺秀,在那短暂的日子里,父亲和军营中识字的人请教,甚至,都可以写下通畅的书信了。
他没有回信,只填了一首词,连带着母亲那一封如江南一般缠绵的信交给了送信的士兵,士兵对着姐姐笑得羞涩,然后带着信,走了。
母亲说,就像是轮回一样,当年她,也是爱上了送信的父亲。
而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叫谢微,微漠的微。
他记得他填得是一首三字令,而内容是是什么,大抵也忘却了,只记得最后三句:廿四桥,长相忆,晚照闲。
那年,他十二岁。
细腻的河流贯穿了他所有的启蒙的时光,那一条橘黄色的淡淡金粉的河流洗也洗不掉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