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答话,很明显,今天打球的时候得罪他了。我惊奇的是这消息怎么就传这么快。指导员本身不太可能是信息传播者,大差不差就是姚萍了。
“以后老实点,别这么跳。”
“是!”
“对了,你小子打球可以的嘛!”
“会拍两下。”
“你不怕副主任?”
“为什么要怕?”
“他都当了二十几年兵了!”
“然后呢?”
“然后你得尊敬他!”
“我何曾不尊敬他过?”
“你丫会不会聊天!情商为零吧你!”一言不合就爆粗口,班长果然是个班长。
“意思是我得让着他才叫尊敬他?”
“跟领导打球有跟领导打球的学问。这是个度的问题。陪领导打球关键不在于打球,而在于这个陪字。领导打的开心了,才不会对我们上纲上线,我们才有好日子过。你以为乐队这么不受新师长的待见却还能保留至今是凭借什么?还不是靠我们的老大老二在保着!副主任是咱们政治部第二把交椅,他来打一天球,咱们就一天有人罩着,他来打一年,咱们就可以撑一年,要是哪天老大老二都被调走了,乐队也就该交代了!副主任正团级首长,每天这么忙,一周至少来乐队打四次球,这就是庇护!你懂了吧?”
“有一点理解了。”突然想起上次班务会他们老兵讨论的话题里,似乎就有乐队朝不保夕的内容。这个地方,还真是乱七八糟。到这里来看,大概能猜个八九分了。
“才理解一点?你这IQ!你什么学历?”
“大四在读。”
“什么学校?”
“沪江理工。”
“理工的?还是沪江的?名牌大学吗?”
“算不上名牌,只是个本科。”
“还是个本科的高材生!几本的?”
“一本。”
“一本的!真的假的?”
“如假包换。”
“乖乖!乐队来了个高材生!还来我们班了!”似乎这是个天大的消息?可是按照我的想象,乐队这种高雅的地方,应该不乏大学生才对吧?要知道不管中学还是大学,艺术特长生可都是令人向往的存在。高中那几个学美术的学姐,至今都还是我回味无穷的角色。
“你是音乐特长生?”
“不是。”
“考上的?”
“怎么理解这句话?”
“就是说你是高考考上的?”
“还有其他方法?”
“黑君!这小子比你学历还高哪!而且人家是正统的高材生!”
樊君正在收拾东西,闻声跑了过来。
“没让你过来!咱们班最高学历从此不再是你了!哈哈。”这个话题有讨论的必要么?我心里很费解。看来这个乐队与我的臆想还是有太多不同。
那樊君只是傻笑,并不答话。我也是一头雾水。
是日,看过新闻,打牌的打牌,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女兵前两排,男兵坐后面,几乎的互不搭话。偶尔加广告了,才听见女兵的对于换台的不满,也不过两三句来往。频道终究还是要落到中央15套音乐频道上。
“华仔!我哥!我表哥!”张鸿飞在喊!一阵哄堂大笑。
“扯什么淡!明明是我哥!昨天还唱歌给我听呢!”杨张雨,另一个中音号手。
“你是听人演唱会的视频而已吧!”张鸿飞挤眉弄眼的冲着女兵区域喊,逗的她们一阵哄笑。
“什么呀!我听的mp3好吧!”这俩人说相声的?那帮女兵还真吃这套,笑点够低的。
“这就是你们班新来的那个?”姚萍猛拍了一下宋波。
“你丫敢打我!”宋波一把把她薅过来,拧着她的胳膊。看着她的表情,我都觉得疼。
“是的!姚班长!”我回答着。
“谁让你回答了!”班副轻拍了我一下,眼睛却是无比严肃。我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以后记住,不许跟女兵说话,除了叫班长好,听到没有?”班副的语气很平缓,但是很坚定。强硬倒不至于,就是坚定。我不置可否。毕竟这里是乐队。有个所谓“三忌”存在。可是很让人费解的是,他转而自己去跟姚萍搭话了。看来那规则还是有某些前提存在的,日后慢慢摸索吧。
我不予理会,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但是如果你自己做不到,却想约束我,我可没那个包容。
姚萍对他并不理会,注意力终究还是到了我身上。
“你也是沪江来的?”这明显是针对我问的。
“是!”
“沪江哪里?”
“杨浦!”
“你到五角场近不近?”
“十分钟!”那班副就一直在看我,我就尽量言简意赅的回话。
“这么近!”
“是,很近。”
“那什么……”她正要继续话题,被宋波一把扯住。
“你丫的调戏我们班新兵啊!”然后一阵拧打。有点意思,在这里,男兵打女兵真就没人管么,而且那姚萍似乎并不排斥,脸上尽是笑容。她有受虐倾向吧?我并不太能接受这种氛围,也不太能接受所谓“三忌”的说辞。规则的适用,果真是有局限的。
然而,这跟我无关,对于家有“悍妻”的我而言。
这一周过的并不太有什么波澜,除了梦见的那两个女兵。那个引荐“最好看女兵”的叫杨亚楠,那个所谓“最好看女兵”还不知道姓名,我也没兴趣知道。因为对我而言,她那所谓“最好看”的脸,早已经被看穿,去掉化妆品,也不过尔尔。我料想只怕是这里人少圈子小,而女人则更是凤毛麟角才让她有这个称号吧。
似乎这一周我总是可以和她二人碰上,总要叫一声“班长好”,总要惹她们一阵发笑,莫名其妙。杨亚楠还好,看着就招人待见。至于那个“最好看”的人,对于我这种浪子而言,这种风格若够不成吸引的档次,多半就是要被嫌弃了,毕竟十四个,毕竟过来人。
“你个死鬼!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周六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她。
“我进军乐队了。”
“这么好!是不是不用辛苦了?”
“差不多吧,每天练练乐器,发发呆。”
“想我不想?”
“偶尔想想。”
“才偶尔啊……”
“那不想。”
“别介呀,偶尔就偶尔嘛,有总比没有强。”她的确是个好女孩,只是浪费在了我身上。
“没啥事儿了吧?”
“那个,你在部队缺不缺东西啊?”
“缺!缺人伺候!你能来不?”
“能!妾身时刻听候差遣。”
“小样儿,别闹,这里是部队,你能来我还不一定能出去呢。能外出的话,事先我跟你讲,你再过来。”
“是!小女子听令!”
“傻了吧唧的,行了,挂了啊。”
“嗯,么么哒。”
“不要!”就这么挂了电话,总感觉心里别扭,我这样算是承认了跟她的关系了么?谁管呢,我需要她,这里的孤独和寂寞,只要跟她通会儿电话,就能排解。可是我仍旧不敢给她承诺,因为这不是爱,甚至谈不上依赖。想想初遇她的时候,我喝的有点多,跟阿昱他们打赌,甭管待会遇到的第一个女人是什么角色,只要长的好看,我就能拿下。彼时还是晚上十点,她跟她室友从自习室回去,相比于她的室友,她实在是美的惊为天人!也不知是借着酒劲,还是仗着自己还算看的过去的脸,上前就薅过来吻住,吓得她室友大喊大叫“抓流氓”,引来了无数围观群众。还好鄙人在学校算得上是个角色,围观人群中倒是有几个赠过我情书的姑娘,加上阿昱他们起哄,一时竟成了美谈。她室友近前细看是我,也不再叫嚷,反倒歆羡。我记得李茹云当时的表情,从惊吓到缓和,只用了三秒,可能是我力气太大,也可能是她力气太大,总之似乎吻了很久,久到那围观的阵仗惹来了刚巧路过的校警。
“都干嘛呢聚在这里!搞活动搞到路中间了?散开散开!”隐约听到了校警的驱散,这声音不陌生。
“警察叔叔,有个大帅哥耍流氓而已,没人闹事,您可以回去了。”不知道哪位声音甜美的姑娘帮我解围。
“耍流氓还叫没人闹事!”他拨开人群,却见到两人亲吻。
“是不是你耍流氓呢?”这校警明显看不懂气氛,现在是我处于被动了吧!居然把我拽开!我至今还记得,我被拽开的时候,李茹云恨不能吃了那校警的眼睛。
“黄警官。”我一眼认出了这位熟人。
“亓一然!又是你小子!”他也认出了我。大学这几年,我去过几次警务室,还好他是个活络的人物,帮了我不少忙。“你这公然调戏女同学的话,性质可就不一样了!”的确,以前都是气血方刚的事件,而我总是个被动出手又占便宜的,黄警官每每总觉得我是个人才,时常与我们喝喝酒,于是每次都幸免于处分。可是这次的确性质是不同,涉及到风气问题了。
“黄警官说笑了,这是我女朋友,在跟我闹分手呢。”
“可是刚刚有人说你耍流氓哦!”
“哎呀警官,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没听出来是个大帅哥在耍流氓嘛!”这帮看热闹的还真不嫌事儿多。
“帅哥耍流氓就能合法了么?你们这帮小孩子都什么逻辑!”黄警官怎么突然这么上纲上线了。这节奏可不太有利。
“警官误会了,我跟他闹呢。”我还在想,这时候要是这姑娘突然揭发我,我就真够呛了!
“哦?是这样啊?”黄警官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了笑,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珍惜眼前人啊!”他转身离开,这话说的我百味杂陈。
“哎,你就是亓一然吧!”她知道我?
“见笑了,我在跟我哥们打赌,你别往心里去。”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丫跟我开什么玩笑!我叫李茹云,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了!”她霸道的扯着我的衣领近前,后面那句话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竟不知道,学校还有这种角色存在!而且,这句话,不就是我大一搞定黄晓怡时说的那句话么,真是刺耳。
“再议。”我甩下这句话要走,奈何人群还没散开,她又一把将我扯去。
“什么再议!手机拿来!”说话间敏锐的伸手到了我外套的凸起。
“解锁!”她将手机递过来,我解锁。多结识一个有个性的美女,于我这种浪子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拿着我的手机存了她的电话,拨通。
“以后记住,你是我的人了!你们都帮我作证啊!”这人群还真是来凑热闹的,起哄的本能太显而易见。
“再议!”我意识到,我可能惹麻烦了。好在强势归强势,人是不错的。后来阿昱他们也常笑说,这次打赌的赌注只是一箱雪糕,而我却顺便赢了人生。
对了,他们?该给他们打个电话报报喜了。
“卧槽!是亓一然!”给李密打的电话,居然是谭羽接的,不用说,他们又在喝酒了。
“你们又在灯红酒绿呢吧!”可惜没有我。
“是啊!这不全因为你嘛!”
“因为我?”
“傻X!今天你生日!哈哈!”我听到了他们的笑声,这才想起来,今天还真是我生日呢。
“哟,打电话呢?”那个最好看的女兵也来了电话房。
“是的,班长。”
“卧槽!怎么还有女人的声音!”被他们听到了。
“是女兵,小爷我进了军乐队了!哈哈!”
“卧槽!那你不是要组建一只童子军了!”
“别闹,这里是军乐队,有禁忌的。”
“什么禁忌!那能困住你?你自己觉得可能么?”他们倒是真了解我。
“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嘛!”
“不扯这些了!来,想跟谁说话,一帮子人都在这儿给你过生日呢,你来点名还是我们轮你?哈哈!”
“不着急,让我缓一下,鼻子有点酸。”那一刻,说不出的激动。我的生日,连我自己都忘了,李茹云也似乎并没有记得,这帮人,却在百里之外聚在一起为我庆生。
我跟他们一一聊了下,果然,每个人都在,连我不曾想到的,也在。一个大老爷们,若是打着电话梨花带雨起来,就难看了。我平复下心情,跟他们告了别,仍然久久不能平静。挂了电话才发现,电话房只有我们两人了,这可不太好。我急匆匆离开,这女人,总让我觉得不安。
出门走了没两步,想起来最重要的电话还没打,老爸还不知道我去军乐队的事呢。折回电话房,老远听到电话响,电话房的电话居然是可以打进来的!
“喂,您好,这里是军乐队,请问您找谁?”那个女兵接了。
“找亓一然?请问您是他什么人?”找我的?我加快了脚步。
“哦,我也是她女朋友!”是李茹云的电话!肯定是她打来的!
“班长,是我的电话吧!”我瞪着她!
“你听到了啊。”
“您刚刚说了什么!”我的不安不是毫无根据,从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就莫名的感觉到了是非二字,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
“就像你听到的呀,她说她是你女朋友,我说我也是咯。”她说的很自然,自然到让我觉得脊背发凉!李茹云说过,这个世上,只有我能欺负她,也只有我能伤害她。然而对我来说,她是个可以“欺负”而决不能伤害的姑娘。
“班长,您做的很过分!”我扯过电话,她还没挂,但是有些哽咽。
“亓一然!我恨你!”她冲我发火了,的的确确的冲我发火了。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
(敬请期待下一节:杨亚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