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条山很大，绵延数百公里，跨过好几个县市乡村，更有不知多少的小山村存在。这座位于中部地区的山脉并无什么特色，除了有些煤矿资源之外再无出产。有的地方风景不错，便也被人开发成了景区旅游用。但更多的地方，还是属于那种没有人关注的状态。虽然如此，但偶尔时候也有人会进行一些上山踏青，观日出之类的活动。所以其实山间还是有小路的。不过李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来过这座山。从山上树林间站到一条通往山下的路，还颇费了他一番功夫。
时间是下午三点，背着帆布包的少年哼着歌儿出现在山脚下。在这里，山路已经H县城的柏油马路接壤，路面平坦但多有石子，走起来虽然轻快，但却有些磕脚。李笑背着一大包的钱，重量本就不轻，走着一段路反而比山路还费劲。
秋老虎从头顶照下来，热的他满头大汗。偶尔路过的路人看到这么一个少年背着看上去就很重的包，往往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李笑才懒得理会这些路人目光，只专心低头寻找着好走一点的路段走。
这年头还没有流行什么监控，所以他不怎么担心自己的身影被什么设备拍到，也就不怕会被警察发现。就算将来山上那个可怜劫匪会提供关于他的线索，老实说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些本着“大案化小小案化了”的办案宗旨的警察才懒得在已经破案的情况下还满城的找他这个人。所以思来想去，自己短期之内似乎没什么可能招惹到的麻烦。
他低头朝前走着，并没有注意到正前方不远处站在大树树荫下蹲着的一个女孩。直到眼前出现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熟悉身影，自己则差点就要撞上去的时候才慌忙醒悟过来，“啊”地停下来看着诧异抬头望他的女孩：“方……若？”
白皙的皮肤，微黄的头发，高高的马尾，旧毛衣，旧牛仔裤，旧布鞋，瘦而欣长的身姿，因为诧异而微微张开一点的小嘴……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就以这样的姿态抬头看着李笑，在听到他不确定的称呼后，才慌忙醒悟过来，站起身来拉开两人距离，低着头有些窘迫地道：“对不起，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啊？”李笑再次愣了愣，随即却有些哭笑不得：“你的反应好吓人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欠了我多大一笔钱呢。那件事情我都忘记了。”
放在以前，李笑这话会显得有些做作，嘴上不在意心里其实还是会很在乎那点钱，但如今身上背着不知多少现金，那点钱也就真的成了那点钱了。他还真不会在乎了。
“你忘了我不会忘的。我欠你一块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哦，也许明天我就能还你了！”身高差不多和李笑等高的女孩认真地承诺着，说到最后，语气有些不带肯定地坚决。
李笑这时候可没心情和对方争论还与不还的问题，他急着回家把背后的钱藏起来，于是笑着摆了摆手：“好啊好啊。你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还我好了。没有关系的。对了，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啊。你在这里作什么，也有什么事情吗？”
“啊……我没事，没事。”女孩摆着手有些不安地说着话，眼睛却不自主地瞥向李笑下来的山路，“你上山去了？”
“哦。是啊。早上起来就去爬山了。”李笑有些头疼，早知道就不多问那一句了，现在倒好，客套话的标准流程是必须进行下去了。
“爬山还背这么大的包？”好奇地看了一眼大帆布包，方若问道。
“好吧……其实是和人约好了一起看日出顺便野炊的。结果对方没来，我一个人呆着没意思，才只好下来了。”李笑挠挠头，为了让谎言再逼真一些，故作神秘地补充道，“是女孩子哦。可惜被放鸽子了。”
“扑哧”一笑，女孩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听人说你们上学都不学好的，这么早就早恋啊。”
“哪有。我们那是纯洁的友谊。”反正是骗人的鬼话，李笑说起来丝毫没有负担，倒是越说越入戏了：“你不上学了？”
有些窘迫的低下头，女孩紧张的抓了抓旧毛衣的下摆，倒是让腰肢的线条更柔顺明显起来：“我们孤儿院的孩子只能靠院长叔叔教……可没有多余的钱供我们上学。”
“这样啊……也没关系啊。我那里有很多以前的书，想学的话我可以借你看看。但是我可能教不了你们。”反正都是以前低年级时候的书本，如今不用了，倒不如送给对方。他一直都挺同情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半个孤儿。
这意外的惊喜让方若有些受宠若惊，眼带喜悦地望着背着帆布包的男孩：“真的！？”
“嗯。反正都是我用不上的书本了，放在家里也是没用，借给你反而还能发挥余热。”脑海里李二在催促着快点离开，以免夜长梦多，李笑忙向方若摆摆手，做出告别：“这样吧，我下次路过你们那里的时候给你带过去。现在还有事，先走了啊。”
“啊，哦。好的。我也……在等人。”措手不及的接过话茬的时候，女孩抬头，只看到对方匆匆而去的背影，最后的话许是也没被听到。她轻叹了声，无奈耸耸肩，转过身继续百无聊赖地等待。
其实还想多聊一会儿的。她想到。
那个男孩，她见过好几次的。
小时候还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偶尔他会从外面的街道上走过，身边总跟着一个和蔼的阿姨，男孩皮肤白皙，很是顽皮，一双眼睛总会咕噜噜地转着朝院子里打量。偶尔看见彼此，他总是会露齿一笑，很善意的样子……只不过这些他大概都不会记得。毕竟他的人生不会只围绕着小小的孤儿院为伴，所接触的人和世界也不会只通过那小小的院墙。但对于生活在那里的他们来说，能够经常出现在院墙外的人，就是他们的“熟人”了。
能够在出了孤儿院之后，还这样频繁的遇见，真的是……很好呢。
微微眯着眼望着南面的东条山，女孩背着手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