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田野边的马路上,尘土飞扬,两旁的树木被风拨弄的哗啦直响。树下,一个白衣女子平躺着,眉头紧锁,时不时的扭动身躯,睡得甚不安稳,似是在做噩梦。绿衣蹲坐在旁边,深吸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张开紧握的双拳将手掌平铺在白衣女子的脸部上方,清冷的声音从喉间发出:“幻……”
“绿衣,你要是敢破我的幻境,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少年的声音从绿衣左侧传来,惊得绿衣手指抖了抖,犹豫起来。随即,一阵阵凌冽的风声也从耳边呼啸而过,刮的女子长发飞扬。尘土中,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少年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脸部线条紧绷在一起,认真的应对对面男子发过来的重重围击。相比较少年的紧张,青年男子就显得轻松多了,手中的扇子轻甩,就狂风阵阵,逼的少年连连后退。站在路中央,树叶横飞,霞光下的男子衣袂飘飘,遗世独立。
“师兄,你就饶我一次吧。你别听阎王胡扯,我没干什么坏事!”少年在急卷的狂风中用力抵挡,鼓着腮帮子开始耍赖。
男子早就不将少年的厚脸皮当一回事,薄唇微启,空灵之音在田野中回荡:“你放弃王玉蓝,我就不为难你。否则……你就给我滚回修罗场继续修炼。”
少年听到修罗场三个字眼皮跳了跳,瞬间苦了脸。男子趁他慌神,手中扇子奋力一扬,少年一声低呼,就被甩出几丈远。
绿衣低着头不敢言语,两个都是她惹不起的,一时间站在树下左右为难。
青年男子掠过绿衣半蹲在白衣女子旁边,手指抚过她的眼眸,嘴里轻念:“幻,破!”女子像是听到了吩咐,缓缓转动眼珠,睁开眼恢复了意识。
远处的少年爬起身,赌气用力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突然,眼睛看到左手手腕上的佛珠,灵光一现,霎时间有什么就要从禁锢里挣脱开。男子感觉到一丝丝魔的气息在空气中飘动,虽然很微弱,但是由于他在忘川和魔鬼日夜相处,所以还是发觉了。紧拧眉头,他厉声喝道:“别忘了,你答应过佛祖什么!”
男子话音一落,周遭就恢复到原来的平静。少年耸拉着脑袋,一脸的不服。男子心下微微诧异,不免多看了白衣女子几眼。不过是民间普通的女子,居然能让拾梦情绪波动如此厉害,甚至不惜引动魔性和自己抗争!如此,这个女子更是不能留了。一念之间,男子勾动手指,念出安魂咒,光芒瞬间笼罩了柳丗颜。
突然,少年横挡在男子和女子的中间,眼里尽是倔强。“你不能将她遣回轮回道,她输了,她不能走!”
“拾梦,你别太放肆!平日里你胡闹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追究。今日之事,关及人命,岂容你任性!让开!”
“不让!”
“你确定?”男子眯起眼盯着少年,眼里的怒气翻涌。
绿衣在旁边见两人僵持不下,生怕释先生真的会惩罚拾梦,提着气哆哆嗦嗦地提议:“要不,让她自己选吧……”
“不行!”少年听到话,立马反对。让她自己选,那自己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思索间,转眸瞪着绿衣。如果不是她,他怎么会可能那么快就被发现?至少,要等到幻境中的王玉蓝悲痛欲绝,心甘情愿的和自己离开了才是。
“好!”看到少年眼里的慌乱,男子微扬嘴角一锤定音,完全忽视少年不满的眼神。
一阵沉默之后,绿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柳丗颜娓娓道来。突然,风像是得了指令,全都停了下来,一时间,周遭静的如同坟墓。柳丗颜怯怯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女子的眼神如同寒冰一般,冰冷刺骨。青年男子的眼像是深不见底的云层,探不到一丝情绪。三人中唯一相熟的人便是拾梦,他此刻正紧紧看着自己,如水的眸里透露出点点渴望,如同自己第一次见他那样,那个蓬头垢面衣衫单薄的少年。
“你做的饼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你笑起来和我娘好像啊,她也是这样笑的。”
“你放心,以后你的日子会变得很好的。”
……
“顾暮生背叛你了,他不爱你了。”
“只有你才相信什么生生世世的约定,只有你傻。”
……
“丗颜,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但愿我们都能找到彼此的归宿。”
……
柳丗颜闭上眼,过往的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心一点一点地揪成团。女子似乎还未来得及思考,突然,另一些声音在耳际响起。旁边的拾梦咬牙不满地瞪着释先生,不料男子一脸理所当然“你先动手脚,就别怪我捣乱。”
柳丗颜似乎是看到了一些幸福的场景的,微扬着脸咧嘴笑着。但是笑着笑着,咧开的嘴在一瞬间收拢,女子的双手在胸前胡乱地抓着。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吧!”
女子一声喊叫惊得树上的鸟儿一阵逃窜,几片叶子从空中飘落。混沌过后,柳丗颜恢复清醒。眼前的三人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等着自己的答案。
许久之后,女子才缓缓开口:“拾梦,你的承诺还算数吗?”
“啊?”少年似乎是没料到女子会这样问,竟是怔愣了几许才兴奋道:“算数。算数,当然算数。”
“好。那我……”
“姑娘,你可要想清楚。呆在拾梦身边就意味着你永永远远都不能投胎转世了。”
柳丗颜呆呆地看了看说话的男子,微垂眼眸。“我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所坚定的东西已经没了。做不做人,于我而言,不重要了。”
“对对对。做不做人,不重要。你跟着我,要比你做人快活得多。”
拾梦丝毫不顾释先生微沉的脸,自顾自地笑起来。
“王姑娘,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什么再考虑?不考虑了。她已经决定了!”拾梦说着话又将柳丗颜挡在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男子。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希望您成全。”
“好吧。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说完,男子转身向绿衣“绿衣,接下来的事情你去处理。务必让一切退回原来的轨道。”
“是。”女子微垂着头低声应道。抬头瞥见少年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女子叹了口气,轻轻点了下头,少年终于满意地咧了咧嘴。
释先生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揭穿,只是扬了扬扇子,将王玉蓝的魂魄勾起。随即,除了绿衣以外的三人都消失在天际。
路上的尘土扬起,一如他们没来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