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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故事(九)

我没有必要再跟您描述我那时的痛苦惨状了。不管我多么挣扎,多么煎熬,做过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是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应该再提了。我当时差点就死掉了。可您知道我为什么又站了起来吗,因为我想到了汉娜。如果我死掉,我就再也看不到我心爱的汉娜了。

您应该猜到了,我最终答应了跟D结婚。

陆海威说得很对,我父亲现在的情况很糟糕,C为了到得父亲持有的证据,已经暗中对他动了刑。父亲只要坚持不交,就会生不如死;而一旦交出,生命便十分危险。所以,我如果要答应这门婚事,一定要趁早。

我哥说得也没错。这些年来,我习惯了索取,从来没有为家庭做出任何牺牲。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是啊,仔细想想,我从来没有为这个家付出任何东西啊。您知道我是一个多么惭愧的人吗。我的父亲,从一个普通公务员努力拼搏到一个副局长,他几乎没日没夜的工作,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切。而如今,他处境艰险,情势危急,您说我能弃而不顾吗。

是时候让我来做一些牺牲了。

可对于我而言,这是一种多么残酷的牺牲!

仅仅过了五天,我就举行了婚礼。

我根本就不愿意过多描述这个比葬礼还要悲痛的婚礼。我的母亲和陆海威干脆都没有出席。我父亲一脸铁青。看得出来,或许我的决定改变了他某些比较顽固的观点。

婚礼结束后,我的母亲和陆海威第一时间找到我。告诉我,他们会努力帮我安排行程,让我尽快回到多哈。我只是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哥哥跟我说,按照计划,他会尽快操作,他有信心撇清跟C的关系。然后全家移居美国。到时候我可以跟C离婚。他还说父亲完全同意退出政治舞台。

陆海威也答应帮忙。

您知道吗,此时这些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我的脑海里,除了汉娜,谁都没有了。

我意识到一切都被毁掉了。一切承诺、未来、灵魂都被毁掉了。我什么都不敢去想。我不敢回忆过去发生的一切。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在这里多呆一秒,我都要窒息。

一周后,我和陆海威到了上海国际机场。他飞去了迪拜,我要飞往多哈。分开前,他拍了拍我肩膀,我们进行了拥抱。他跟我只说了一句话:“我会支持您做出的任何决定,但是做决定之前,您一定要考虑清楚。”

对啊,我早就考虑清楚了。

我要向汉娜坦白,把一切都告诉她。而且会尽快向她坦白。而不是主动等她问我。您知道吗,我们是多么心有灵犀,我根本就瞒不过她。何况我从来都没打算要骗过她。尤其是我面色极差,又从来不会掩饰,您可以想象她在机场见到我时的反应了。

她面带笑容,看起来像一个纤尘不染的天使,她一直都是这样。尤其是她还挺着肚子——一想到我们的孩子,我的内心更加悲痛了。我的样子看起来肯定更加糟糕了。因为她的笑容突然凝滞了。

“我早知道,您电话里没有说实话,不是吗?”

她一边盯着我,一边紧紧攥着我的手。

“亲爱的,我骗您了。”

“情况很糟糕吗?”

“是的,很糟糕。”

“哦。”

她一句话都没再问,只是紧紧攥住我的手。一路上都在发呆。

您觉得我的心里会好过吗,我觉得自己真的太委屈,我真觉得命运太不公平。我真想倒在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不管什么原因,我已经变成别人的丈夫了。我彻彻底底背叛了我们的爱情。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太肮脏了。您不觉得她太可怜了吗。她心里深爱着一个人,怀了他的孩子,整天听他的海誓山盟,而这个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跟别人结婚了。不管出于任何缘由,给她造成的打击都将是致命的。因为她跟我一样,都在用生命去爱对方。

一直到晚上,我俩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我们离得很近,她还是仅仅抓着我的手。她时而抬头用明亮的大眼睛看我。在她这双眼睛面前,我是一个赤裸裸的罪人啊。看得出来,她一直都在安静而害怕等待我的解释。

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决定立刻向她坦白,我片刻都不能等了。我的内心实在太压抑了。

“亲爱的汉娜,我能紧紧地抱住您吗?看在我如此爱您的份儿上。”

她便侧身躺在了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抱得越紧,我讲话的勇气便越足。过去我抱过她多少次啊,我一直都那么爱她。但是这次拥抱,对我而言,最为珍贵。我不敢想象当她知道故事的真想后再次被我拥抱后的反应。

“亲爱的汉娜,您要做好心里准备,我要跟您忏悔。”

“您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对不起您,我背叛了您,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跟别人结婚了。”

您知道吗,她听完一动不动,整个人完全愣住了。紧接着我开始感觉到了她心脏急促地跳动,她的心跳是多么猛烈啊,我被她吓坏了。我抱得越来越紧了。不到一刻钟,她已面色发黄,身体发凉了。我赶紧低头亲吻她的脸,她的眼睛,还有额头。我把我的脸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可她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我看见她如此可怜的样子,接着便泪如泉涌了。

接下来我便把事情所有的经过跟她做了描述。

她听完闭上了眼睛。眼泪一滴滴从眼角流下来。而且整个晚上都没有停下来。她身体冰凉,像一具干尸。整个晚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您知道吗,第二天早上,我可怜的汉娜,精神完全时常了。从此以后,她完全不认识我了。她常常一坐便是一天,一动不动。偶尔不知道想起什么,会自己傻笑一番。她有时会喊我叔叔,有时会喊我哥哥,然后轻轻地告诉我,她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您知道她是多么可怜吗。她被我害惨了。我每次看到她,都会无比心痛,泪如雨下。

我每天寸步不离地看着她,生怕她出什么事。

可她有时也会清醒片刻,她会一直看着我,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我觉得她恢复理智了,赶紧过去抱住她,跟她进行交流,可是她看起来又不认识我了。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周。

有天下午她看起来十分清醒,她告诉我她想回以色列,她想念自己的爷爷了。她要到爷爷的墓地去看看,而且她还亲手折了一个纸花,一定要把它放到爷爷的墓旁。您知道啊,我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去的,我要陪她一起。我是一步都不会离开她的。我欠她的太多了,我发誓一步都不会再离开她了。可是就在我们即将启程的下午,她的肚子突然异常疼痛,连走路都变得十分艰难。我提出取消航班,等身体舒服了再一同前往。可是她一口拒绝了,说自己没有问题。于是我只好让她在家休息,说我会替她前往。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您是知道的,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的这种行为是十分冒险的。

我当然不会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于是我把陆海威家的家丁阿尔曼找来了。

我告诉他,要照顾好汉娜,不能离开半步。即便她睡觉,也要在卧室门口一直守着。

走之前,我把卧室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把一切可能引起安全事故的东西统统清理了出去。而且把窗户也牢牢地锁死。我再三叮嘱阿尔曼,要一直看着汉娜。为了提高他的警惕,我还把汉娜的精神状况如实告诉了他。

从多哈飞耶路撒冷三个多小时,我自信第二天上午就能赶回来。于是便我出发了。

您知道吗,汉娜正是为了支开我啊。她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女人啊,我前面已经跟您说过了。当天下午,她趁我不在,把阿尔曼锁在了厨房里。然后一个人跑出去了。

后面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当天晚上,她便在西海岸跳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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