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安神色一凝,这个对子说难不难,但想要对出好的句子就要费一些思量了,想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想的都不算得太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和小胖子就去问说书先生,说书先生说对对子是有讲究的,意思要相近或相反的才成,就如天对地,雨对风,然后教了我们一些,之后我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就想对对子的问题,于是就有我写给小堂弟的那些字了。”李京说道。
老李家还真是出了个妖孽,真没想到别人只开了个头,他就能走出路来,要是自己有他半分灵性,此时此刻又怎么行了商贾之事,问道:“那个对子你对出了没有?”
李京笑嘻嘻道:“不久之后我就对出来了,用了我们家里的牛,水牛下水,水漫水牛腰,我们说给说书先生听了,他说对得妙。”
李伯安听了大惊,之前本以为高估他了,没想到还是小看他了,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叫好,引得外面的三婶惊叫道:“有话好好说,你可不能打小鱼。”
随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打他,打五哥的小屁屁,谁叫他和不我玩了。”
李伯安大声笑道:“你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能知道个什么,差点坏了大事呢。”然后低声说道:“这些事情你和别人说过没有?”他这么问的时候,神色有些紧张。
“没有,我之前和小胖子说过,但是他说不好玩,我就没再和他说了。”李京说道。
“以后不要再和别人说起这事,这可是老李家自己的学问,可比四十亩水田和三头水牛加起来都重要多了。”之后思索量久,又说道:“等你写完后面的,我拿一份送给上河村的陆家,毕竟这事因他陆房而起,至于其它,你就不要管了。”
李京心里一震,三叔可真是个坦荡的人,这样也好,和君子相交总比和小人相交来得容易。说道:“三叔,我今天来是想再借一些书的。”
李伯安小声问道:“之前借的论语你都背下来了?”
李京点了点头,说都记下了,以后天天默诵上一遍就好了,就是有好多句子的意思他都不明白。
李伯安心中大汗,你要是真明白了那才是奇怪了呢,论语可是大学问,可不是聪明就能成了的,说道:“这事我不管,以后你问你三婶,但一次就只能借一本,借一本还一本,不是不想多借给你,就怕你自持聪明,贪多嚼不烂不说还分了心。”
说到这里,他向外面叫道:“把家里下蛋我母鸡杀了,明天我再还你几只小鸡就是了。”
三婶听后有些奇怪,你回来时不是带回了一些猪肉吗?怎么又要杀鸡了,可她和三叔一向恩爱,平日里三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又听得小儿子高兴的叫道:“不吃蛋,吃鸡腿,吃鸡腿。”也只得为下蛋的老母鸡默哀了。
“听说你很会吃,你三婶和你堂弟可都吃得赞不绝口,等一会你三婶杀好了鸡,你和她说说要怎么做,我在钱塘开了一家饭庄,最近正为菜的事头痛呢。”三叔笑着说道。
自从吃了那次鱼后,李福根对儿子李京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李京让他怎么煮他就怎么煮,夫妻俩吃得大叫痛快,之后每一次猎到山货进城,他总会用山货换回肥肥的猪肉,然后拿回家里熬油,所以现在李福根一家基本上是炒菜吃了。
李京心头一震,古时的饭馆,大多都会有官府的背景,三婶娘家可还真有些势力,三叔这些年来也交到了一些真正的朋友,要不还真不能在钱塘开个饭馆。
之后李伯安又问那些字句还有没有后面的,李京点了点头。李伯安拿出笔墨纸砚,把纸铺好。李京磨好了墨,又接着上次写了一些对韵,李伯安越看越惊,心想这些句子的结构真是精美绝伦,要不是他亲眼所见,别人说这些句子出自于一个六岁的小孩之手,他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待他看了李京所写下的字,心里又是一惊,暗想这种字体强健有力,有如天外飞仙翩翩起舞一般,和时下的字体都不太一样,难道真有人生而知之,可惜他终是力弱了,读书认识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情,要是这种字体大有所成,那必定会惊天动地。
两人从书房走出来时,天色将黑,三婶刚刚杀好了鸡,李京说了该怎么做,三婶去过他家吃饭,自是信得过他的,三叔李伯安还连连皱眉,直说这样成不成啊,等到香气满屋时,就说光闻这味道就知道很好吃,等到了钱塘,一定加上这道菜。
“你在家里多住几天,去二哥家多吃几次,他们家的饭食看着简单,但就是好吃,比我们家的饭食可是强多了。”小婶说道。
“五哥你什么时候再去抓那种嘴巴大大的鱼啊,一定要给我留两条哦。”小堂弟吃过一次鲶鱼后总是念念不忘。
三婶听了呵呵直笑,“你可别不信,看这小贪吃鬼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了,天天喊要吃鱼,可是我的他总是说不好吃。”
菜煮好后,三婶分了一大半去孝敬老人,四人吃完后,外面的天色全都黑了下来。
李京本想回家的,可李伯安说今天就不要走了,之前他就让人去和他父母打过招乎了,今晚就和小堂弟睡吧。
睡觉的时候,小堂弟奶声奶气道:“五哥,等我要尿尿的时候,你一定要叫我起来哦。”
李京听了大汗,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要尿尿了,今天夜里只怕要注定水满金山了,就在这时,又听小堂弟说道:“五哥,以后我常去和你睡好吗?”
这事可真是不能拒绝的,哈哈,开眼跳黄河吧。
三叔和三婶入睡后,三婶说道:“你今天怎么对小五那么客气了?”
“看出来了?”“我又不是傻子。”
三叔叹了口气,说道:“他能来陪小六子玩,能来向你借书,都是看在你我都真心对他好的份上,他的聪明天下少有,可他也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要不他怎么不向大房四房借书,他能成为陆其华儿子的朋友,他想借什么又能借不到呢?”
三婶心里一惊,但也觉得三叔说得玄乎,说道:“他的记性是有些好,可我也发觉他有什么太出众的地方啊?”
“他最出众的地方就是不出众,在你的印象里,自从他学会走路之后,可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哭过闹过?可曾爬在地上打滚?可曾像别的孩子一样一天要换几次衣服?”三叔说道。
三婶听他这么一问,心里吃了一惊,些时她才发觉有些不对。
在她的记忆里,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李京就一直是个干干净净的孩子,之前他还以为这都是二嫂的功劳,此时她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般的孩子再怎么样都不可能那么干净的,心里有些害怕,“他不会是妖……”
三叔听了大笑,“你这是怎么想的呢,他当然是人了,只是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样罢了,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一个早慧的孩子,听说过宴相公吧?”
“宴相公?宴殊宴相公?”三婶疑问道,他不知道这事和宴相公有什么关系。
李伯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他也许就会成为宴相公那种令人失色的天才,他给你写的那些句字,要是拿去钱塘的钱家,钱家会毫不犹豫的给上一百亩最好的水田。”
三婶心中大惊,小声惊呼道:“不会吧?”
“你自己知道就好,别到外面乱说,我说的可算是少的,钱家富甲天下,又怎么会把百亩水田看在眼里。你可要知道啊,他才读了几天的书?如今百家姓在他眼中那是废纸不如,写下的对子让我这读书读了二十年的人都惭愧无语,如今论语也倒背如流了,我都不知要去哪里给他找上一个老师。”
“真……真有这么厉害?”三婶颤音说道。
“你看他教你做的菜,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可是开封的炒菜之法,是不传之各秘的,不成,我明天得和他说说,叫他不可在他人面前做菜,有了这技艺,李家总算有了立世之本,他年纪小,别不分轻重的就坏了大事,还有,他给你写的那些,不能传到外面去,那可是老李家自己的学问,给上河村的陆家一份,我都心疼子了。”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炒菜啊?那二哥家天天……”“你才知道啊,明天起我开始学做菜,先不回钱塘了,唉,我既然放下了读书人的身份,那去学做菜也没什么丢人的了。”
三婶想了好久,说道:“那以后……。”
“没有以后,以前日子怎么过,以后日子就怎么过,你以后在家里时常带小六去二哥家便是了,亲人总会是亲人,别这个那个的伤了情份。”李伯安郑重道。
“你说这个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事情,你帮他交束修的事只怕他是知道了,前些日子他有些不高兴,我在路上遇上他,就问他怎么了,他说齐老夫子真是为人师表,能够在他座下读书真是三生有幸什么的,当时我怎么也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说了那不着天边的话,呵呵,今天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二哥猎些山货本不容易,齐老夫子已经收过你送的束修了,之后又收得这么狠,也难怪他不高兴了。”三婶笑着说道。
“这孩子孝心难得,小三和小六能和他做兄弟那算是福份,齐夫子这些年来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当初要不是瞧他那里最近,又曾经给我开蒙,我是怎么也不会把小五送到他那里的,唉,二哥为这个家付出了一辈子,我总不能让他孩子没有了着落。”
这些话,直让三婶听得心里暖暖的,在她想来,男人还是重情重义些才好。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李京就醒来了,这是他上私塾后养成的习惯,伸手向身边摸了摸,发现没湿,心中大乐,立马把小堂弟弄醒,小孩子,往往是天亮了才尿床的。
小堂弟的起床气可是不小,又哭又闹的,李京哄了好久才起了效果,之后就说:“五哥,我们去抓鱼好么?”
李京立时哭笑不得,直说五哥要上学,过些日子,一定抓些泥鳅,然后装在罐子里,让他天天看着。小堂弟小嘴嘟得好高,说他不要看鱼,他要吃鱼,那种嘴巴大大的鱼,泥鳅没那种嘴巴大大的鱼好吃。
还真是一个小吃货,鲶鱼可真有些不好抓呢,决定不理小堂弟,拿出小黑板开始练字,才练了一会,就听小堂弟说道:“五哥,你教小六写事好吗?”
有门,小孩子能主动学习,那可是难得的事情,说道:“小瓶子,你认识了多少个字了?”
小堂弟摇头晃脑的数着手指,然后连脚指也数上了,然后脸上神色茫然,委曲说道:“五哥,我只知道数到十,我不知道我认识了多少字了。”
李京心中一动,问道:“你会从一数到十?”
小堂弟拍手呵呵笑说那好容易,李京就说五哥教你一种数数的方法,只要你记住了,以后就会数很多很多的数了,一定比别的小孩都厉害。
小孩子最是要强,他和李过可天天要比着呢,一听比所有的孩子都厉害,小堂弟立马来了精神,叫直快教快教。
李京教他先从一数到十,然后用一根小木棍记着,放在一边,然后又从其它字里从一数到十,也用一根小木棒记着放在刚才那根木棒旁边,之后也用这个办法,剩下最后零售散的,就用和之前不同的木棒记着,多少个字就放多少根,然后一十一十的加,最后再加上零头就能数上所有的数了。
没想到小堂弟对数字还真有点敏感,教了三四遍后就能数上一百之内的数了,正在李京想着是不是再过上一些时日,就把最基本的数学慢慢的教给他,就听一人大吼道:“你会算学?”
“什么算学?”李京本能的回答说。
“就是算数啊,你学过吗?”
李京回过神来,见问话的是三叔,说道:“我自己学过一些,好像不难,之前我还没上私塾时就喜欢数天上的云,数来数去总是数不清楚,后来我上了私塾,在别的书上看到了算术的方法,用来用去总是觉得不好,然后我就想出了一种简单的算数方法,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我试了好多都没算错过?”
“某人买了三斤猪肉,每斤十七文,又买了条鱼,鱼重二斤,每斤八文,他一共用了多少文?”
“六七文。”
“今天我去收账,但对方没有那么多钱,只是给了三成,数目为六十两,你说他要是一次尽给我的话,应该要给我多少?”
“二百两?”
“要是给的三成是五十两呢?”
“一百六十六两六钱六分六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