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切莫忘记殿下也娘娘付出不少。”她的话语逐渐冷了下来。
我朝她灿烂一笑,这丫头是越发的可爱了,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她心中的那个人。若说我伤他,那便是早就伤过了。我纵使是个再愚笨的猎物也知道同样的陷阱不能跳两次,兔子不能老撞死在一棵树上。
“本宫心里有数。”如果鈭谦对我真的有愧疚感,我反而放下心来,他越是觉得对不起我,我便越能专宠于他。
这话并没告知迎平,屏风外传来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
“母妃醒了吗?”
是昱泓,我笑着说:“醒了,你进来吧。”
他脸上还挂着担心,规矩地坐在我床边的凳上,就着烛火仔细看了又看。
我抚过他的头,对迎平说道:“去弄些吃食进来吧,本宫也有点饿了。”又朝他问道:“泓儿可曾用了晚膳?”
他摇摇头。
我不由得生出一股气来,对迎平喝道:“莫非本宫病了,你们就这般对待大殿下吗?”
我从未对迎平发过如此大的火,她一时间便愣在原地。
昱泓拉过我的手,轻声说:“母妃莫要责怪她们,是我吩咐迎平稍晚再用的。孩儿想等母妃一起用。”
原来是这般,我方才是担心那些宫人们依旧会欺负昱泓。我抱有歉意朝迎平看去,“多备一点,本宫和大殿下一起用。另外你们也累了吧,今夜不必守夜,都去休息吧。”
“母妃……”他将小小的脑袋放在我的手边,话语中含着鼻音:“儿臣很害怕……”他向来老成持重,少见如此依赖的表现。
“害怕什么?”
“害怕母妃会丢下儿臣,儿臣好不容易才找到肯对儿臣好的母妃,儿臣不想失去母妃,儿臣会好好地照顾母妃的,请母妃一直都陪在儿臣身边,好吗?”
瞧他那副委屈的小模样,我脸上的笑意更浓:“傻孩子,母妃只是一时身体不适,哪里会抛下你。母妃会一直和泓儿在一起的。”
他低下头,似乎是下了很重大的决定:“就算母妃以后有了弟弟妹妹,儿臣也会像侍奉亲生母亲那样照顾母妃的。”
笑容在脸上僵硬,我抬起他的小脸。他眉眼像极鈭谦,就连那股老成感也如出一辙。“母妃只有泓儿一个孩子。”
他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我,目光中满是不解。我备受鈭谦的宠爱,有自己的孩子是早晚的事,此时却对他说只有他一个孩子。
“母妃要和泓儿相依为命的,母妃以后都不会有弟弟妹妹,母妃只有泓儿一个。”
他从震惊转为平淡,郑重地对我说:“不管母妃以后会不会有弟弟妹妹,母妃都是儿臣的母妃,儿臣一定会好好地照顾母妃,不让母妃被人欺负。母妃要等着孩儿,等着孩儿变得强大……”
我捂住他的嘴,轻声道:“母妃明白泓儿的心意,但有些话可莫要在此时传出去。母妃与泓儿如今如履薄冰,不少人等着纠我们的错。”
他会意地点点头。
若论宫中的生存之道,他或许比我还要强上一些,从小见惯他人的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宫人的势力。不然在外界的印象中,大皇子就不会是资质平庸的大皇子,若不是资质平庸的大皇子,早已成为安后和杜之薇斗争下的牺牲品。
我刘平萱此生两件幸事,一为遇见鈭斋,二为有子昱泓。
此后的日子,我便托口身子不适,一整个冬天都将养在锦华殿,就连金翘宫也不曾去过,而寄柔也只派了寻画送来不少的补品,却不见她的人。
闲暇无事时,我便靠在矮榻上寻了些好玩的市井之书来读,又或者靠着窗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
鈭谦这段时间更多的是留宿在莲院,虽说是为安抚夏昭媛的失子之痛,实则怕是为了安抚夏重华这等老臣的心。昱景被过继一说因此事耽搁下来,钦天监回禀称近半年来都再无好日子。宫里少了向来爱出风头的宋昭华,寂寞了不少。
窗外的雪纷纷飘落,宫墙的红色少许无法被掩映,于是在这片白色中显得尤为瞩目。那一年,我看着马嫔被送了出去,这一年,我亲手送杜之薇上路,尔后,再一次地亲眼见到宋昭华也化作一缕幽魂。都说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真真儿没错。
许是人长了一岁,我总是在回想起当初的日子,在兖州,在文府,在梅园。
我借故养身子,躲在锦华殿中,可谓真一段平稳的时光,似乎回到了从前刚入宫的时候,又恍然不是。那时偌大的锦华殿只我孤孤单单一个人而已,如今的锦华殿,我抬头朝山坡上的小屋看去,他夜夜箫声未停。
本想前去,无奈举步维艰。见了面又如何,无非是两两相望,只好在半路中生生的驻足。
镜湖边上三步一柳,五步一桃,娇艳的桃花伴着柳絮飘落在小径上,添了许多的生气。我素来喜欢临湖的钓鱼亭,开春天气渐暖后,便让迎平将厚重的帘布撤换下去,再换上薄薄的轻纱在空中飞舞。
昱泓似受了我的影响般,也爱上这般的风景,没去西书房的时候常在亭中陪我。我随即着剑婴将亭子后的一片空地整理出来,让他在此处教习昱泓的武艺。
他常练的大汗淋漓,红扑扑的小脸煞是可爱。
迎平自是一手好琴艺,从前便知,得了我的吩咐便常以琴声相伴。日子这般悠闲,让我几乎错觉,如果我的孩子还在,如今怕正是眼下的这种场景。
不会有刻骨地恨意,让我与心中之人咫尺天涯。
鈭谦曾碰见过两次,后来挑这个时候来的便多了起来。
喜乐今日传了旨意,鈭谦要在锦华殿用晚膳,我这厢早已备下各类吃食,太阳偏西却还没迟迟未见他的踪影。
昱泓端坐在案前,不吭一声,小眉眼却不由的皱起来。
不说出来不代表心中没有那份渴望。我望着他,心中微微地叹气,悄然附在清秀耳边嘱咐道。
清秀随即出门。
我拉过他案下的小手,无声地安慰着。纵使天下人都抛却你,不是还有母妃吗?
他扬起头,朝我勉强地笑了笑。
已经失去母亲的孩子,就连那么一点父爱也是遥不可及。
我见过,他曾偷偷地看着鈭谦抱着昱景时的模样,那双眸子中流转着不甘、厌恶以及羡慕。
案上的饭食已经凉了,我思量着要不要让昱泓先用其他的,他小孩子总归饿得快,反正还有我陪鈭谦用膳。
刚要开口,便见清秀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娘娘……”她慌慌张张,身后也没跟其他人,这倒是奇怪了。
“娘娘可不得了了。”迎平迎过去为她抚了抚身,她顺了口气继续说道:“喜公公说陛下今夜不会来锦华殿了,让您先用着。宫中出了事,陛下已去了栖梧宫,怕是就宿在那儿了。”
“宫里出了什么事?”宫里还有何事可以出的?我想不明白,只能等她的娓娓道来。
“林嫔和宋昭华都住玉春殿的,自从宋昭华去了之后,说是林嫔每夜都做噩梦,昨夜竟然活生生地被吓死了。今日宫内人心惶惶,处处都在传言说是宋昭华来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