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还是愿意固守着那个位置,只有那个位置才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梨花树的枝叶照旧的繁密,她坐在树下的摇椅上,闭着眼享受着空隙中漏下的阳光。
“就算是死也要霸住皇后的位置,你到底在想什么?”
刘平萱出现在她的面前,隐隐有着骇人的霸气。她没有睁开眼,随着摇椅轻轻地摇着。
“为什么?”刘平萱的声音继续传来,说着:“如果你愿意让出后位,本宫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安青笑着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变得陌生的人,的确不是原来的刘平萱了,在她的眼里没有对鈭谦的那丝眷念,而是满目的仇恨。“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并非后位而已。”
“哦?”刘平萱浅浅地笑了起来,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不经意地说着:“原来在宫里最了解本宫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
“你的孩儿并非是哀家害死的,”她缓缓地起身,任由盖在身上的薄被落到地上,轻声道:“哀家承认,当初确实在你的药里下过药,但哀家没想到,与哀家一起出手的还有一个人。”
刘平萱笑容未减,沉着如常地说道:“本宫早就知晓,凶手并非你一人。你,本宫会追究,另外的那个人本宫也不过放过。”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
世事就是这般无常,他愿意用余生来补偿对刘平萱的伤害,也愿意对刘平萱付出真爱,却不曾想到刘平萱是带着这样目的回到宫里的。
真是可笑之极,可笑之极啊!
“娘娘,该剃度了。”
身后传来催促的声音,安青的目光从佛祖身上收了回来。
“住持,哀家还有些话想独自对佛祖忏悔,请你们先出去吧。”
住持念了声佛号,带着众人缓缓退出。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却要她剃度出家,空有皇后的名号。
她望向红色的横梁,将白纱甩了上去。于安家,她不过是一枚稳定权势的棋子,在她快要失势时,安家几乎是立马就做出了新的决定,让安淑仪进了后宫,又一个鲜活的少女无声地葬身在宫里。于鈭谦,她亦不过是一枚平衡前朝势力的棋子,左手棋子,右手也是棋子,属于她的人生只是一座冷冰冰的后位而已。
“姑姑。”门边突然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你是谁?”她松开白纱,弯下腰来凑小脑袋笑着。
小脑袋缓缓地从门后伸出来,小小的人儿粉雕玉砌的,穿了一身藕色的小褂子,瞧起来有几分的面熟。
“姑姑,是慧宁。宁儿啊。”
慧宁,她的又一个侄女,安家里最像她的,难怪她瞧着有几分面熟。
“姑姑,这是什么啊?”慧宁已慢慢地度步到她的面前,指着飘动的白纱问道。
她随慧宁的手指瞧去,然后低头慈爱的笑着。“宁儿,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将来的命运如何,都要嫁个好丈夫,会疼你的好丈夫。”
“宁儿记住了。”慧宁甚是乖巧听话,她抚过她的头,将小小的人儿牵到门外,重新将门关紧。
身后白纱随风飘落,墨色长发垂下。
这一次,鈭谦会不会来看她一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天边刚露出浅浅的金色光泽,清冷的街道上已有早起的行人三三两两地往来。一辆接一辆朝同一个方向疾奔而去的马车,甩给行人们一抹飞扬的尘土。
初春的空气里,犹有冬日里的寒意。翠玉捧着刚摘下的新鲜花朵,随姑姑悄然进到门外,恭候帝后的起居。
众人均屏住呼吸,偷偷地打望着锦公公的神色。他是伺候今上的老人,随他动而动定是没错。帝后的起居本应由内侍监挑出人选,入内伺候,偏偏如今的皇后安氏喜欢亲力亲为,尤其是涉及到今上的事务。就连伺候起居的活儿,都被皇后一人揽下,本是不合规矩之事,但今上居然也点头恩许。
昱泓微闭着双眼,伸展出双手,任由安慧宁为他整理朝服。再过三刻便是上朝的时候,他如往常一般从栖梧宫起身,用过早膳,尔后在阳光的照射下到达前殿。
安慧宁低头,双手轻柔又熟练地将腰带系好,完成最后一个步骤。阳光从窗棂缝隙中流淌入房间,将眼前的昱泓笼罩其内,仿佛仙人一般。
“有话说?”感觉到她已收拾稳妥,却迟迟不闻她的声音。昱泓有些诧异地睁开双眼,看向依旧低头沉思的安慧宁。
他与她结发多年,只是她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印刻在他的心底。如同现在的短暂沉默,他就明白她心中有话想说。
安慧宁闻声才缓缓抬头,对上昱泓如深潭般的双眸。她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却也是不明白他心中想法的人。
“如今天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但陛下的后宫却空空如也,即位六年还未曾纳过一名妃子。臣妾……”
知晓她要说的话,还是那套想让他纳妃的说辞,昱泓轻轻蹙眉,伸手打断她的话语。
“陛下……”见昱泓眉宇间的不耐烦神色,安慧宁轻咬双唇,突然跪在他的面前,挡住他出去的路,坚定地说道:“陛下即位六年,独宠臣妾一人,臣妾心中感激不尽,但臣妾直至今日都无所出,累及陛下膝下无子息。宫内朝外均议论纷纷,故臣妾恳求陛下今年恩允选妃!”
“唉……”安静的屋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皇后的忧思,朕都知道。”昱泓伸出手,将安慧宁缓缓扶起,“但朕对皇后的誓言永不更改。”
六年前的宫变,至今还历历在目。安慧宁当然记得昱泓的誓言,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谎话,就连娶她的目的也是早早就告诉给她。新婚之夜,他掀开她的盖头,第一句话对她说的便是,他有大志之人,娶她是想争取她家族的支持。
如果她不愿意,他一早就会写下休书,放她自由。
面对那双真挚的双眼,她怎么能说出不愿意的话。他提亲之时,聪慧如她就猜到他的目的,而她的命运,如果选择离开他,亦不知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对家族有利的人。他肯一开始就对她开诚布公,就说明他是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她站在他身边,看他淡然筹谋,默然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他对她许下誓言,若是她肯帮他,那么他的一生都只会有她一位妻子,一位皇后。
她不在乎皇后的名分,在乎的人永远都只有他而已。
她抚上昱泓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是她的丈夫,年轻有为的英俊帝王。“陛下,切莫为了臣妾一人而置江山社稷不顾。”
“朕说过,朕的妻子只有你。”昱泓抓过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试图给予不安的妻子一丝安慰。“朕不需要靠女人来维持前朝的安稳,朕的江山要靠朕的双手,朕的智慧来稳固。朕不希望回到后宫,等待朕的是一群争风吃醋、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