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露坐在地上的身形越发单薄,凌乱的黑发贴在脸上,遮盖着表情。
韩宇痕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扶她,却被她制止了。
“不用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别弄脏了你的手。”
她缓缓地站起来,纤长的指抚平自己黑亮的发丝,安静而从容。
“对不起……”韩宇痕跪在那里,痛苦的低着头。
在第一时间里,自己想到的不是去保护她而是背弃她,他的所作所为造成的伤害将再也无法挽回……
夏晚露撕碎了手中的支票,一扬手,洒向天空的碎片纷飞的如片片落叶。
只是不知道,随着它一同碎掉的还有多少东西……
第二天,韩宇痕没有去上课。
之后很多天,他一直没出现在学校里。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再面对,只会剩下尴尬。
那男人的身份夏晚露已经知道了,那是偶尔从别人手中的报纸上看到的。
如果留神去找,有男人身影的杂志随处可见。
的确,身份非常显赫,而且惊人。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身份就能肆无忌惮地佩带枪支吗?
表面上光鲜华丽,背地却禽兽不如。
再次见到韩宇痕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晚上九点半,刚刚下班的夏晚露在家附近看到站在低矮围墙边的韩宇痕。
他原本挺拔的身姿显得无力而疲惫,白净清秀的脸庞也憔悴不堪,木然的双眼在看到她后恢复了一丝神采,却又迅速被浓浓的悲哀掩埋。
心里果然还是会痛,感情又岂是说放就放得干净?
将这份心疼深深藏在心底,夏晚露脸上挂起淡然的笑。
“韩宇痕,好久不见……”和他在一起的回忆是美好的,所以她想给彼此一个完整的结局。
“如果你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就应该是在等我吧?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晚露……”他的眼睛掩埋在低垂的发丝后,声音痛苦而无助,“对不起……”
“你没有任何错,所以,你不需要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是他在强迫你……我应该对你无比信任才对……可是……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抛弃你自己走掉了!甚至……是扔在那男人身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就算你没有走掉,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你说得对,我阻止不了……”他紧握的拳在微微颤抖,“夏晚露,我恨他!我更恨我自己!!我想要告他!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我托了关系去查!”
“……”
“可是!他是谁?他是肖蒙!他是枫颜珠宝的肖蒙!!他是****老大,知道了之后呢?我居然什么都不敢做!我居然什么都不能改变!!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强奸!!”
“算了,别这样自责,我知道,错不在你……”
“这究竟算什么?口口声声说爱你,却根本无法保护你!晚露!我好痛苦!”他紧紧地抓住心脏的位置,“这里!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的痛苦!!”
“我们不该为这样的事操心。”她哀伤的闭上了眼睛。
“晚露!你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宇痕,你果然太冲动了,逃避如果能够解决问题,我如今就不会站在这里!”
“我们结束吧……”她的声音好轻,好温柔。
“不!!你果然还是无法原谅我对不对?要我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韩宇痕发疯似的紧握着她的臂膀,声音嘶哑得如同一头困兽。
“韩宇痕,你冷静点,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谢谢你给了我这段回忆,可是,当初在一起我们就想的太简单了,即使没有发生这件事,以后,我们要面对的还有很多……”
“你的父母,你的家庭,你的人生真的能容下我的存在吗?宇痕……理智地放手才能让我们更好的活着。”
“不——”他的声音中开始夹杂浓浓的绝望。
“忘掉我和这一切。”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已经不爱你了。”
“不!!晚露!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他狠狠地抱住她的身体,“原谅我!求你原谅我!!不要离开我!!”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纤美的颈滑入心脏的位置。
“韩宇痕……”她在轻轻叹息,“你想我死在你面前吗?”
那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了,他抽回双手,后退几步,震惊地看着她。
“再见,韩宇痕……”夏晚露绽放出美丽安宁的微笑。
韩宇痕白皙的手死死地握着胸前的项链,鲜艳的血已经把那银色满满地浸润。
他的眼神委屈的如同落单的孩子,他哆嗦着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点点优美坠落。
他突然转身跑开了,甩落满地的晶莹。
“啊——”远处传来他绝望的悲吼。
夏晚露嘴角的笑渐渐凄凉,对着远处模糊的背影,轻轻的说:“宇痕……其实,我爱你……”
回到家,夏天豪正趴在饭桌上做功课,旁边放着他做好的饭,菜色虽然简单,但这个年龄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姐姐,你回来了?吃饭吧!”
“恩。”夏晚露洗净手,坐了下来,接过夏天豪递过来的米饭。
“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夏天豪担心地看着她。
她无力地笑笑,摇摇头,安静地吃着饭。
“……”夏天豪俊秀的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睿智,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你别乱操心,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她平静地转移话题。
“姐姐……”他往她碗里夹着菜,“这是我们学校自己种的,没有人要我就摘了来,你尝尝好不好吃。”
“恩,很好吃。”她似乎在笑,黑亮而柔顺的发遮盖了表情,但是,夏天豪清楚地看到一滴泪悄悄地在她下颌滑落。
“姐姐?”夏天豪皱起了眉,小心的询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伤心,还以为自己被惯坏了,原来没有了精致的便当,普通的饭菜我还是一样咽得下去。”
她抬起头,美丽的黑眸中大颗的晶莹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嘴角的笑却无比凄丽而动人。
“人啊,果然是没有什么困难不能承受的……”
顶楼那片属于两人的天地,那份温柔美丽的笑容,那优雅而温润的声音。
那个人,那段幸福,已经永远离她而去……
她可以理智地做出决定,却不能理智地承受决定后的痛苦。
原来,她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为什么她们只有17岁,却要承担这份悲伤?
韩宇痕的父母为他办理了退学手续。听说,他们全家都搬走了。
学校里的反应很大,却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面对周围猜疑的目光,夏晚露平静的如同往常,只有脸色略显憔悴。
再大的事情也有风波平息的那天,渐渐地,一切生活回归平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个男人只是做了一场游戏,他是游戏的主宰者,却不是角色的承担者。
对于他,夏晚露连恨的勇气都没有。
徒劳的恨,在她千疮百孔的心里,实在无从安放。
天气开始变热,夏天豪的个子长得很快,去年的制服已经不能再穿了,买套新的价格又太过昂贵。
夏晚露甚至在心里盘算,还要不要继续高中的课程,如果是全天打工,钱就不至于那么紧张。
可是,如果夏天豪知道了,一定会全力反对。
几天前,他说他自己也要在课余找份工作时,被夏晚露毫不客气地阻止了。
他才只有十四岁,能去做什么?!况且明年又面临国中毕业,学习会更紧张。
收回飘远的思绪,她拐进了狭窄的街道。今天的雨下的好大,幸好有看天气预报带了把伞。
这样的夜晚,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远处昏黄的路灯在大雨中越发显得孤单。
而雨中蜷缩在灯下的狼狈身影让她的心猛烈跳动了几下,待走近时,才发现,那并不是韩宇痕。
心里涌起淡淡的感伤,她自嘲地笑了。
那个人头窝在紧抱的双腿中,看不清面孔。全身都湿透了,衣服、头发狼狈地贴在身上,他却一动不动。
周围没有其他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又是这样的天气,夏晚露心里有丝恐惧。
经验告诉她,不自量力的多管闲事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她狠狠心,选择了漠视,匆匆走开了。
吃过饭,出去扔垃圾时,夏晚露发现那人仍呆在灯下,维持着原有的姿势。
雨没有一点收敛的势头,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会,终于决定至少过去给他把伞。
“先生?先生!”夏晚露试着唤醒那蜷缩的男人,但他却丝毫没有反应。她的心跳有些加快,绷紧了神经。难道……这个人已经……
“先生?”她哆嗦着手推了推那人的肩膀,当手碰触到冰冷湿透的衣料时,一股寒意顿时让她打了个冷颤,心底的恐惧感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