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替穆老太师治疗的时候,正在午时前后。
此时天地阳气最盛,再辅以辛柔儿先前给老太师开的那一剂药方,正好可使接下来施针行诊之时,不至于叫穆老太师因身子虚弱而难以支撑。
胸中早有成竹,又在清溪阁中闭目沉思近一个时辰之久。
辛柔儿下起针来毫无凝滞之感,只过了片刻功夫,便已替穆老太师做好了通行经络的治疗。
是以当辛柔儿推开老太师卧房的木门,引了自动手治疗开始便一直候在外面的穆英华及穆清城、穆清溪等人进来时,他们几人眼里还带着满满的不信。
不信辛柔儿只用了这么一点时间就已完成了她的治疗动作。
按照以往京中御医治疗的经验,哪一次用针不得用去至少半个时辰之久的时间?
直到看见老太师的面色确有好转,较之以往的苍白无力终于多了几分红**气,穆家众人这才信了小医仙的医术,心中对老太师此回病症能够确实痊愈,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或许,这位河西来的小医仙,当年文先生唯一的孙女,真的有一双还阳回春妙手,能够救得老太师脱得此次劫难?
“按这个方子抓药,一剂一天,每日早晚各服一次。”受了辛柔儿吩咐,屋里早就已经备齐了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在替老太师施完针以后,辛柔儿更已抽空写好了一个方子。
此时在唤了穆家众人进来以后,顺手便将手里的方子递给了一旁的穆清溪,同时回头瞧了眼已然躺在床上沉睡过去的穆老太师,口中说道,“三天后我会再来替老太师施针。”
穆英华的正妻刘氏忽的想起了什么,向着辛柔儿连声问道,“那先前那个方子?”
“只用一次,扔了便是。”
冷然回了一句,让刘氏不由语塞,却见穆清城抚掌大笑起来。
瞧向辛柔儿的眼里有异彩连连闪过,口中只是说道,“有理。”
说罢之后便瞧着辛柔儿的模样不再说话,眼中光芒闪烁,也不知在心里打着些何种的主意。
不过辛柔儿也没有去在意穆清城眼下的目光端瞧,对于辛柔儿来说,暂不提对穆家大公子早就没有什么好感,只以此时来论,除去榻上的病患穆老太师以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入过她的眼睛。
只在冲着穆家众人、尤其是穆家家主穆英华点头示意一下后,便转身径直去收拾起了自己的药箱,瞧来似是再没有了与屋中众人说话的意思。
才将目光自老太师身上收回的穆英华瞧了辛柔儿此刻的动作半晌,忽的摇头一笑。
直等辛柔儿收拾好药箱以后,这才向着辛柔儿略一拱手,口中谢道,“今日之事,多谢贤侄女援手了。”
“好说。”
但辛柔儿的回应,却只是稍显冷淡的简短两个字。
深深看了眼前的穆英华一眼,明白这位尚书大人此时忽的改了称呼,与自己拉起多年前祖父时那层薄弱关系的缘故。只是对辛柔儿来说,在经历了当年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淡以后,早已明白对穆英华这样的京中权贵来说,情谊二字中究竟含着多少的凉薄。
心中冷笑同时,尽管面上未曾有过体现,可会有此时的这般冷然态度,便也不足为奇了。
因为经历了当年那桩变故以后的辛柔儿,如今已然无法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人口中所谓的“真情”。
在穆英华说出这样一番话以后辛柔儿所展露的态度,让穆家其余众人面上因老太师痊愈有望而带出的喜意不由稍敛,都忽的蒙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
不过穆英华面上的笑容却未有改变,而他的妻子刘氏,也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一步,冲着辛柔儿和善一笑,说道,“辛姑娘便在府中吃个便饭再走吧,你今日救了父亲性命,也等于救了我全府之人的性命。”
见辛柔儿的目光向着自己望来,刘氏面上的笑意更显亲善,她面上带起的笑意也又浓郁了几分,“我家老爷,可得代老太师好好感谢辛姑娘一番呢。”
然而,对于刘氏的这份邀请,辛柔儿用以回应的依然是方才那般的冷然态度。
“刚回京城,我家中还有许多杂事。”
一边说着话,已一边将自己的药箱重新负在肩上。
辛柔儿向刘氏歉然一笑,便准备抬脚往屋外走去。
一直瞧着辛柔儿动作的穆英华,此时终于又站了出来。
他没有与刘氏一般再次挽留辛柔儿留府用饭,而是对着辛柔儿笑道,“如此,我便叫人送贤侄女回去。”
说罢,又立即转头看向一旁的穆清溪,厉声喝道,“清溪,还不快去备车?”
穆清溪应了一声,迅速跑开去找管家套马备车,而穆清溪则抬手往门外虚引一下,对辛柔儿说道,“小医仙请。”
“请。”
辛柔儿点头一笑,也抬脚跟上了走在前面执意要送自己到太师府门口的穆英华。
虽说由当朝礼部尚书亲自送出府去,无论怎么瞧都是一样莫大的殊荣。但辛柔儿的面色却没有太大的改变,她只是静静的跟在穆英华的身后,口中不发一言。
穆英华也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已快走到了府门口,都看到了等在府外的穆清溪与穆风穆雨等人时,穆英华才忽然偏过头看向了辛柔儿,口中轻笑一声,缓缓道,“府中今日之事,还望小医仙能替我太师府保密。”
“老太师受人下毒一事,传出去毕竟不大光采。”
对于穆英华的担忧,辛柔儿却只是淡然瞧了他一眼,便直接摇头说道,“穆相多虑了。”
辛柔儿摇着头,眼中神色肯定,“我没有与不相干之人谈论病患病情的习惯。”
“哈哈——”
她的这句干脆回答,叫穆英华先是因她的直接而一怔,随即忍不住失笑出声。
虽说穆英华在朝中领了礼部尚书入了尚书省,但毕竟不是六部尚书之首的尚书令。须知大魏国宰相乃是兼领尚书令的吏部尚书,而不是他这个差了一字的礼部尚书。
这,便是天与地的差距。
可辛柔儿偏偏唤了他一句穆相,虽说平日里自手下官僚口中听过多次。可以辛柔儿的清冷性子能说出这样的称谓来,又如何叫穆英华心里不暗觉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