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时,看着四周熟悉的布置,我还愣了一会儿,竟是我自己的房间。
昨晚,我记得是与夜无痕在书房之中聊起了我父王,源自他口中的我父王的事迹,我并非是全都知晓,比如他提及的那只木雕兔子的缘起。我父王于他而言,是恩师,他说,如若没有遇到我父王,世间只会有一个受制于人的十三皇子吴铭云竹,最终逃不过郁郁而终的结局。我静静地听他说着,听他讲述着在他失宠后父王待他依旧,悉心教导;听着他诉说着我同样引以为豪的父王的数次征战,且凯旋而归;也听他笑谈着我父王会偶尔在他面前提到自能刚刚会爬起便劣迹斑斑的我……
他与我说了那么多,可是却避开了关于他即将出征的事,但是我却明白了——他想要保家卫国,想要建功立业,而不是只靠着身份坐享荣华富贵的皇子。
只是,我猜不透他想要走的路,是保家卫国的抱负指引着,还是名曰“建功立业”的雄心驱使着。但这些,如今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了,一切都抵不过能与他长相厮守,能被他拥在怀中感受他怀抱的温暖。我抿着唇,心中欣慰又欣喜得欢呼雀跃。
儿时,我喜极了被父王抱在怀里,听父王讲着各种各样好玩的事,然后听着听着便去梦会周公了。夜无痕说话时,声音不似父王那般浑厚如洪钟,他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清越,如秋风扫叶,又似溪水拍岸,听在耳中蛊惑人心,也难怪我会迷迷糊糊睡着了呢,我忍不住暗笑,不知夜无痕那厮会不会又要因此要对着我耍小性子呢。
我抬眸,镜中映出我与伊湄的身影,她的手中拿着雕着精致花纹的银梳在我的长发上,自上而下慢慢梳理着,不急不躁。
及笄之前,是双丫髻,及笄后,直到现在,一直是双平髻,再过数日,散在肩头长发便也要束上去了呢。
我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象着梳成了妇人髻的模样。
“小姐一早醒来便一直偷笑,可是有什么喜事?”
听到伊湄说话,我一时间忘了伊湄是在为我梳头,不由得回了下头,也因此便扯到了头发,我倒没什么事,倒是伊湄吓得梳子都掉到了地上,我刚想说一句“没事”,她便“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那般干脆,估计膝盖都得给磕肿了。
“小,小姐……”
她垂着头,手指揪着帕子。
这是她跟着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了小差错,但我没料到她会这般害怕。我自认为待她一向很好,除了偶尔开开玩笑佯怒,对她从未说过一句重话,更没有凶过她,她这般,我都怀疑自己是个看起来就像能吃人的主子了。
不对,我好像说过一次重话,在坦白现在顶着离王封号的夜无痕便是暗夜堡中相貌平平的堡主,警告她们管好自己的嘴时。那次,平儿还跟我闹了一顿,好几天不搭理我。我看向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的伊湄,是那次吓到她了吗?
我微微叹息,忙将她扶了起来,又弯下腰想要将银梳拾起,伊湄道了一声“小姐,我来”,先我一步将梳子捡了起来。
“你家小姐没那么娇气,别总是跪来跪去的,何况刚刚要怪也是应怪我自己。”
“我觉得小姐说得对,”平儿嬉笑着,手中托着一件玉白色的镶有白色狐狸毛边的小斗篷走了过来,白色的狐毛柔顺光亮,一眼便知刚刚打理的人是用心了。“湄姐姐,你这样,会吓到小姐的。”
“小姐,”伊湄转头看了看平儿,再看向我时一双眼睛忽然便红了,“小姐待奴婢的好,奴婢会一辈子都铭记于心的,奴婢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他日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她这番豪言壮语倒让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张张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