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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邪鬼

徐菩提的父亲徐正觉是个火居道士,据他父亲自己所说,还是正一派的第五十八代弟子,平日里就打着正一派的名头到处给人抓鬼驱邪。父亲有没有抓鬼的本事徐菩提还真看不出来,但他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自己是知道的。徐正觉这几年在临州市的灵界流传着响当当的名头,其实绝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可以说,别看徐菩提年龄不大,但各种惨样的厉鬼还真是见了不少,但那些厉鬼的凄惨模样似乎都没有前方这只怪物来得狰狞可怖。

这只怪物足有两米高,如猩猩般拥有粗壮的前肢,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它巨大的脑袋中间劈入,一直深入到双目之间,两只玻璃珠大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冷漠嗜血的寒光,它没有鼻子,本应是鼻子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洞洞的小孔,小孔里不时喷出淡绿色的轻烟,一张几乎裂开到脑后的大嘴里满是细碎交错的尖牙。它的身上布满了黑绿相间的诡异纹路,在它奔腾跳跃的时候,这些纹路蜿蜒扭曲,就像无数条蛇虫在它身上欢快地爬行一样,看得徐菩提毛骨悚然。

那只怪物看到徐菩提,就似看到了鲜美可口的食物,小眼睛里跳跃着兴奋贪婪的火苗,半空中张开大嘴,往他的脑袋咬噬过来。在它张嘴的刹那,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直冲鼻端,中人欲呕。徐菩提见到它快若奔马的速度,就知道自己如果转身逃跑根本来不及,危急关头,深吸一口气,脚踩奇步,连退七步,双掌缓缓在前画了个大圆,最后合拳收于腰间,空气中竟隐隐响起雷鸣。徐菩提身子微微后仰,如一张崩紧了弦的弓,忽地一声断喝,双拳齐出,往那怪物轰去。

伴随着一声沉闷如雷的声响,白光倏然爆亮,可是转眼间又湮灭在了空气里,徐菩提的双拳击在了那只怪物的胸口。那只怪物的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前冲的势子被硬生生地给打退了数米。徐菩提自己也不好受,怪物前冲的力道何其之猛,全身好似过了电似的,整个人都麻了,每一处关节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脚下再也站立不住,身子被震得向后抛飞了十几米,又擦着水泥地面接连打了好几个滚后才停了下来,鲜血洒了一路,非常触目惊心。

怪物的鼻子里喷出长长的两道绿烟,小眼睛好似两颗烧红的铁珠,恶狠狠地瞪着徐菩提。幸好徐菩提被父亲逼着从小开始练习正一道的呼吸吐纳之法,打下的基础坚实无比,身体只不过是麻痹了几分钟时间,便已恢复过来,只是想要再动手却有些困难了。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喉咙中依然有腥甜的味道,他的脑中念头飞转,却发现在这只怪物奔马般的速度前,毫无逃跑机会。

怪物忽地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怒吼,徐菩提脑子“嗡”地一声,仿佛三魂七魄都要被震出来似的,心神一阵恍惚。怪物怒吼过后,把头一甩,两个纵跃,迅速拉近了与徐菩提的距离,粗壮的前肢猛的一挥,锋锐的利爪往他的顶门抓来。

徐菩提暗叫了声:“拼了!”硬咬着牙,聚起残余的力量,挥掌往怪物拍去,依然有低沉的雷声在空气中鸣动,声响却小了很多。利爪还未抓到,他的手臂皮肤已经感觉到怪物利爪撕裂空气所产生的切割气劲,正在此时,忽地一声“咔嚓”巨响,电光炫目,仿佛是雷霆也被正在逞凶的怪物所激怒,酝酿了半天的雷鸣瞬间积汇成震天的雷暴,撕裂了整座临州市的沉默。

怪物慑于天威,动作一顿,徐菩提看准时机,箭步从它的爪底脱身出来,转身往后面的厂房奔去。怪物回神时见猎物已经跑远,朝奔跑中的徐菩提又是一声无声的怒吼。徐菩提顿时脑子一懵,双腿一软,狼狈地摔了个嘴啃泥。被疼痛一激,徐菩提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原来这怪物的声音竟然是直接攻击人的精神亦或者魂魄的,难怪人的耳朵听不到!”

怪物纵跃如风,瞬间接近,徐菩提还来不及爬起身来,又被扑倒在地。怪物大嘴一张,往他的脑袋咬噬过来。徐菩提惊骇欲绝,膝盖接连猛往它的腹部撞去,却如隔靴搔痒,怪物根本无动于衷。

正当绝望之时,半空中忽地传来一声尖锐的蜂鸣,刺得徐菩提的耳膜发痛。蜂鸣声还未完全消去,一道白光带着刺骨的寒意自左侧横扫过来。那怪物好像十分忌惮这道白光,顾不得到嘴的猎物,跃起数米来高,避开了那道白光。徐菩提乘机往外滚去,拉开了与怪物的距离。

徐菩提往白光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幽然静立在酒厂的围墙上,黑色的长袍在风中飞舞,手中的长剑闪烁出森然炫目的冷芒。年轻人轻轻一跃,犹如一只黑色的大鸟般飞上半空,滑翔数十米的距离后,跃至徐菩提的跟前。年轻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徐菩提,把手伸了过来,问到:“你没事吧?”

徐菩提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最让他难以忽略的是,这个年轻人的皮肤。他的皮肤非常的白,而且不是普通的那种白,而是晶莹地散发着玉石般的光泽。他的双眉如剑般锋锐,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两潭幽深的古井,正淡漠地看着徐菩提。徐菩提抓住他的手顺势站起身来,向他点点头道:“我没事!”

年轻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竟然看得到它?”

徐菩提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如果看不到它,早被它吃了!”

年轻人不知道是不喜欢徐菩提说话的方式还是不习惯与人交流,闻言眉头紧皱,转头看向那只怪物,漠然道:“这个东西叫做邪鬼,是游走在人间的恶灵!”

不知是否错觉,徐菩提从他淡漠的话语里听出了莫名的情绪。这下轮到徐菩提皱眉了,惑然问道:“恶灵?你是说厉鬼吗?厉鬼我见得多了,但没有一只厉鬼有它这么强,刚才我出尽全力的一拳也只打得他退后几步而已!”

年轻人讶然转头,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似是在判断他是否有说谎,沉默半晌后才道:“我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邪鬼蜕化自普通的恶鬼,一般人的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更遑论能伤到它!”

徐菩提耸耸肩道:“这不奇怪,因为我从小就被我老爸逼着修习正一道的五雷正法,五雷正法不是号称是一切妖魔鬼怪的克星吗?”

年轻人抿了抿嘴,又默默把头转了过去,喃喃道:“原来是五雷法,难怪……”说话间,忽然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正在这时,那只一直躁动不安的邪鬼似是看到了机会,掉头就跑。年轻人见状,轻喝道:“孽障,害我追了整整十三天,今天既然让我追到了,你以为还能像上次那样让你轻易跑掉吗?”话音未落,右手抬起,一点金光迅速凝聚在他的指尖,他手腕翻转,凌空书写,一个足有一米高的好似象形文字的字符凝聚在半空,他轻喝了声:“封!”一掌击在金色字符上。金色字符爆出万点金光,飞向四周。

随着金光散落,徐菩提感觉四周仿佛升起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自己隔绝在了外面。

邪鬼眼见逃走无望,两只小眼睛迸射出刻骨的怨毒与憎恨,如风般转身,迅疾地前冲了几步,忽地跃向左侧,又疾跑了几步后,猛地又蹿向了右侧,飘忽不定地冲向年轻人。

年轻人冷哼道:“孽障,还要负隅顽抗吗?”不知何时,手中的黑色长剑已经出鞘,如雪的剑光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场中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长剑仿佛有千斤之重,他缓慢而又吃力地平举起手中的长剑,木然地看着正高速接近的邪鬼。

邪鬼猛地一跃,半空中前肢弹出尖锐的利爪,抓向年轻人的脑袋。见他横剑就要抵挡,小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大嘴猛张,对着他的脑袋吐出一声无声的怒吼。

年轻人动作一顿,眼帘微抬,冷冷地看着它,道:“你的‘魔音穿脑’对我是没用的!”右腕猛地一振,长剑忽地光芒大涨,如孔雀开屏般迸射出万千炫目的剑光,射向邪鬼。

邪鬼避无可避,大嘴里突然吐出一颗黑球,黑球周围黑烟缭绕,里面隐隐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徐菩提感觉到,就在邪鬼黑球吐出的瞬间,场中阴寒的邪气暴涨,显然这颗黑球非同寻常。

“连本命魂珠都吐出来了,终于舍得拼命了?”年轻人眼中寒意大盛,万千剑光忽地敛成一剑,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夺魄!”剑光激射,瞬间击中黑球。黑球碎裂,缕缕黑烟自黑球中溢出,凄厉的鬼哭声立时充塞全场。

邪鬼的小眼中流露出惊恐而又绝望的神情,前爪急忙往黑球抓去,但一切都是徒劳,黑烟仍然不断地外溢,飞上半空,盘旋着不愿散去。年轻人见状,右手剑指一挑,在半空中又写了一个类似象形文字的金字,轻轻地喝了声:“度!”金光突长,化为一个金色光轮,光轮中清音阵阵,清越悠长,无数缤纷的花瓣自光轮中涌出,异香弥漫全场。黑烟似被声音吸引,争先恐后地往光轮涌去,钻入光轮后消失不见。

不过几分钟功夫,那颗黑球已经完全消散,邪鬼终于放弃,小眼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敌人。年轻人长剑一振,淡然道:“现在该是送你到你该去的地方了!”长剑划出一道夺目的冷芒,邪鬼那狰狞丑陋的头颅已飞上半空。

徐菩提仍旧沉浸在年轻人长剑横空的潇洒一幕时,年轻人已长剑归鞘,转身面对着他。年轻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好自为之!”纵身而起,扶摇上了酒厂的房顶。

徐菩提急忙喊道:“我叫徐菩提,你叫什么?”

年轻人俯瞰了他一眼,双臂一振,身影已腾空而起:“无咎!”淡漠的声音随着身影远去。

远处的天空中,一道闪电直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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