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星野捡起放在三叶草草丛上的杂志,卷成一个圆筒握着,无端敲打着自己的大腿,怅然若失的向文化广场走去。
还没有到广场,他看见远处有熟悉的身影,一个中年人前倾着身体在拼命地拉一木板车煤球上坡。
照例,詹星野一溜烟跑去在后面帮忙推木板车,杂志随手放在煤球上。他内心的郁闷化成力量宣泄到木板车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推木板车。
拉煤的大叔在前面拉,发出狼嚎似的吆喝声,詹星野也跟着喊破喉咙的吆喝。
他们俩这样遇见的次数很多了,但是还从来没有相互搭过讪,这吆喝的方式,便是最简单的对话了。
突然嘣的一声响,木板车轮胎爆了,紧接着木板车失去平衡,尾部的挡板掉了,煤球骨碌碌翻滚下来。詹星野见状马上一个闪身躲到路边。
煤球翻滚而下,就像黑色的山洪。那本杂志也被裹挟进去,瞬间被湮没。
拉煤的大叔以瘦瘠的身躯往下压木板车的扶手,詹星野立即反应过来,冲过去一下子扑在木板车的扶手上,跷跷板一样,木板车后面翘起来,板车上煤球停止了翻滚。然而落地的煤球有的摔碎了,没摔碎的骨碌碌顺坡滚下去,直到无影无踪。
有詹星野重量级的身躯压着,大叔腾出身到木板车后面,用石头抵住轮子以后,拿石头把木板车尾部的挡板上松掉的铆钉重新钉牢。最后,大叔又把上肩拉车的绳索套在路边树桩上。
现在安全了,但是詹星野还是死死压住木板车,让木板车的扶手抵在斜坡上。
大叔拍了一下詹星野,向他殷勤摆手,同时嘴里只啊啊。詹星野恍悟,原来大叔是个哑巴。
哑巴大叔一屁股坐在路边,从腰里掏出小烟袋锅,从羊皮眼袋里撮了一撮旱烟丝,塞进烟袋锅,再划一根火柴点燃,大口的抽了起来。
詹星野突然想起杂志来,疯狂徒手刨开煤球堆,好像里面活埋着一个美女似的,废了好大得劲儿终于把杂志救了出来,不管怎么拍打擦拭,大部分页面都或多或少被染黑了,他不知有多心疼啊。幸好字迹还可以辨认。
帮忙帮到底,詹星野不能这时候走掉,他打算拔掉另一个完好的车胎的气门芯,这样木板车左右平衡了就可以继续运转。哑巴发现苗头,马上制止他,还向他比划着那样好车胎也被磨坏了,亏钱的。
哑巴叔叔把烟袋锅掏空,在树干上敲了两下,然后收好别在腰里。接着,跪下在板车底部搬出一个小木箱,里面补胎的工具一应俱全。
哑巴叔叔把板车上的煤球一个一个的搬走码在路边的一处平地上。詹星野会意,也跟着行动起来,把T恤跟杂志放在小树的顶上,赤膊搬煤球。
起初一个个搬,太慢,豁出去了,把三四个煤球搂成一抱。一番昏天黑地之后,板车终于搬空了,白胖的小子也变成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