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恶狠狠的看了钟嘉宝一眼,从帐篷里一侧低矮的小橱柜上取下几个透明的玻璃瓶,钟嘉宝止住脚步,站在这个狭小逼仄的帐篷中看他拿了玻璃瓶后,端坐在圆桌前,瞪着眼睛,摘掉牛仔宽沿帽盯着她。
钟嘉宝踟蹰了一小下,还是来到他的对面,盘膝而坐。
男人闭上双眼,将其中一个玻璃瓶打开,倒了些什么在手上,钟嘉宝惊奇的看着他熟练的操作,掩不住惊讶的神色。
钟嘉宝不禁放下了手中紧紧抱着的黑色皮箱,专注的看着他手下的动作。
男人全是胡碴的脸上,表情认真,他拔开第一个玻璃瓶的软木塞,从中取出半枚纤维质明显的薄片,钟嘉宝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
“长翅凤蝶的四分之一翅膀,用来开第一局卜筮。”
钟嘉宝似懂非懂的点头,什么开局什么卜筮,这些术语她压根就听不懂。
然后,男人依次从玻璃瓶取出茶色的圆珠子,三根黑猫须,一只掉色了的铜铃,还有一块赤白干净的鱼骨头。
他将这些东西都放入一个大钵中,又从桌布下抽取出一个小盒子,钟嘉宝仔细一看,是一个小的水晶球。
男人慢慢闭上双眼,将手伸到水晶球上,轻轻抚摸感知,如同对待爱人饱满的嘴唇。
接着,他闭着眼,口中哼唱起不知名的歌谣,手中不停的将大钵中的东西再一一取出来,由东至西的放好。
他猛地睁眼,却听见“呲啦”的一声,钟嘉宝躲闪不及,猛然碎裂的水晶球碎片溅到了她的手背。
男人看到水晶球竟然碎裂,神情大变!
他猛地站起来,就像他最初看见钟嘉宝的反应,转过身去,不顾钟嘉宝的手背被划上血痕,挥舞手臂,对老妇人大声的吼叫。
钟嘉宝仍旧听不懂,而她此刻算是明白了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老妇人不再安抚他,而是对钟嘉宝挥了挥手,示意钟嘉宝过来,而皱眉,让男人暂时出去冷静冷静。
男人大步越过钟嘉宝的肩头,带着怒意,头也不回的离开。
钟嘉宝虔诚的看着老妇人,等着她的下文。
“小姐,”她挽紧了身上网织的披肩,开口便用她沙哑的音色吟唱,就像小河悠悠又绵长:“鞋跟走过小橱柜,魔鬼就此疯狂。少女匆匆哭泣,男人手中有一颗上帝的苹果帮忙,秘密在白色的热吻中,阴谋在长尾凤蝶回家的路上,爱意游离在肌肤与翅膀,灵魂永不孤单却也永远悲伤。哦少女的和我的故乡,哦男人的和黑色猫须的沉默让人发慌……”
她口中吟哦出古老却易懂神秘的音节,同时她混浊的灰色眼珠死死的勾缠住钟嘉宝略带恐惧的眼,她一遍又一遍的吟唱,高低冥迷,神秘又令人毛骨悚然。
正是因为不懂其中含义,正是因为不知未来什么模样,才害怕,才无措。
钟嘉宝后退几步,隐隐不安:“您,这是什么意思?”
可谁知老妇人犹如着魔了一样,突然拔高声音,带了诡异的笑容,放肆又大声的对着钟嘉宝捏起嗓音一遍又一遍的唱诵着那首歌谣。
钟嘉宝捂住耳朵,老妇人近乎扭曲的脸让她浑身颤栗,她颤抖着双腿,拼命的逃了出去。
男人在帐篷外面抽烟。
钟嘉宝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拔腿便走。
“明明就是吉卜赛人,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
钟嘉宝故意说的很大声,不仅说给男人听,也说给她自己。
钟嘉宝色厉内荏,实际上,离开了帐篷后,她心里的恐惧才一点一点的泛起来。
她将手紧紧的插入口袋里,口中默念刚才那神秘又节奏令人忐忑的歌谣。
“切。”
钟嘉宝摇摇头,暗笑自己什么时候居然也开始信上了这个。这分明就是两个吉卜赛人在招摇撞骗。
她沿着整条街一点一点的走,思绪飘远。
从三百年前到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是怎样的,她的想法一如最初,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可能这个科技发展到高。潮又到处异能泛滥的时代里,她只是最低级的劳动力,但她可以试着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活得舒服一些。
她再次从衣服口袋中拿出那份掌上地图,一道白光闪过,这次她尝试着触了触其他几个图样,竟然误打误撞的开启了语言转换的按钮,屏幕上的图片瞬间向上飞动,另一张带着中文的图取缔了它。
钟嘉宝专注的站在路旁,仔细的筹谋自己的路线。
公交版块提示她,七区通往八区,没有车次。
钟嘉宝愣住,这怎么可能?李伏幽告诉她,正午的时候在火车站内的月台会有一辆车通向八区的啊。
钟嘉宝抬起头,瞧着几个女孩和穿着燕尾服的男孩边说边笑的走来,她笑着迎了上去。
“嗨,打扰一下。”
钟嘉宝的笑容里有些尴尬,因为,那看上去比她略小的男孩子正故作老成的对着她抛媚眼。
她一阵恶寒,避开男孩的目光,对其中一名女孩子说道:“小姐,麻烦您告诉我,七区通向八区的车几点出发?”
那名小姐微微往后躲闪一下身子,像是怕钟嘉宝脏了她。
“我在七区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八区还能进去活人的。”
她皱眉,像看着怪物。
钟嘉宝的脑海中,“轰”的一声,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她的箱子丢了!
李伏幽送给她的万能皮箱!
钟嘉宝恍然大悟,她记起来了,一定是落在了那吉卜赛人的帐篷里!
钟嘉宝收了掌上地图,转身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回跑!
吉卜赛老妇人此时病态全无,她提着箱子,强壮的手臂将箱子举在头顶,脚下一双肥胖的腿穿着破洞的网袜,还有一双掉了跟的高跟鞋,是唇膏一样红艳的颜色。
“阿姆,偷了人家的东西总归是不好的。”
带着牛仔帽的男人不赞同的说着,那被称为阿姆的老妇人鼠眼一横:“她那种灾星,反正去八区也会死,这些东西不如留给我们,逃到八区去要是有这些东西傍身……呵呵,那我们就不用愁了。”
“阿姆,你对我说实话,对着绿橄榄对着罗姆叔叔的先灵起誓,是不是在她进来的时候,你就看出了她的面相?”
听自己没用的侄子提到了亡夫的名字,阿姆不屑:“那老东西死得其所,我何必对他赌誓!实话告诉你,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的话,那个异时空怪物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好过!我将她的命运已经很宛转的转达给她了,她今后怎么活是她自己的事情,“上帝的苹果”同样要看她的造化,我的职责是指引,不是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