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的后事很快处理完毕，傍晚时候，小成已经陪着张婆婆把莫莫的骨灰拿回了家中。小成给池凌云来电，说张婆婆这一天都没怎么说话，莫莫火化的时候，她难过得几乎要晕过去了，但她一直坚持到把莫莫送回家里，现在已经躺下休息了。
池凌云让小成先别离开，他待会儿过去接他的班，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听到电话那头张婆婆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和小成说了几句话，小成转告他，张婆婆让他好好照顾文恬，她没事。
池凌云正要解释，文恬过来了，她问张婆婆是不是在电话里头，池凌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文恬把手机拿了过去。她和小成打了招呼，再和张婆婆说了几句话，后来兴高采烈地把电话挂了。
“池队长，我们走吧！”
池凌云接过手机，不解，“去哪？”
“回婆婆家，她现在需要人陪伴，我想了想，还是我搬进她家比较好，她刚才同意了，我赶紧回家收拾去。”文恬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池凌云看得出她很开心，但他不同意。
“医生说你要住院观察呢，你不能走，婆婆有我照顾，还有特警队的兄弟，就是每天安排一个人照顾婆婆都能轮一个季度，你担心什么？”
“我……”文恬本以为照顾张婆婆是自己的专利，没想到池凌云忽然把她的权利给抢了，“这是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
“现在婆婆找到莫莫了，小庄回来了，你们的案子破了，飞雨也能安息了，我只希望和婆婆平淡地过以后的日子，为什么不可以？”
文恬的质问并不咄咄逼人，但池凌云的心像被刀划了那样，痛了一下。他想告诉文恬她的情况，但医生认为让文恬自己感知自己两个人格的存在比外人告知她要更利于治疗，有些病人被告知自己有多重人格时因为无法接受而产生心理抵触，那样会有反效果。
池凌云终于哑口无言，只能随文恬去。文恬高兴地蹦了一下，兴奋地像个孩子。张医生知道了这事，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批准”了。她告诉池凌云文恬这个病因人而异，或许回家也是另外一种治疗途径，只是平时池凌云看着她点就好。
池凌云固然知道要看着文恬，但他不是医生，文恬又不是犯人，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真担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者什么都没发生，但文恬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最后出现池凌云最担心的那种情况。
最后，池凌云还是陪着文恬回到了张婆婆家。小成在木长椅上小憩，张婆婆在厨房，桌面摆了几道热腾腾的菜。池凌云和文恬打招呼进门，小成和张婆婆应声出来迎客，那一刻池凌云有种错觉，他和文恬像是回家探亲的小两口，家里人正热情欢迎着。
奇怪的想法被他摇摇头就晃到脑后了，他把张婆婆的锅铲夺了过去，说要给大家露几手，没人有异议，小成跟着进去打下手，于是文恬和张婆婆，小成和池凌云分别聊了起来。
小成对于池凌云多次与扑克碰面却从未怀疑她而感到奇怪，池凌云回想多次与扑克见面的情景，其实有一些时候他觉得扑克很熟悉，但就是让他猜想一万遍也不会想到扑克和文恬有任何联系。
“池队长，还有一点我不明白，”小成边洗菜，边冥思苦想，“扑克只是偶尔出现，她怎么知道江湖上发生的大小事？总不会是文恬接收到了信息，然后潜意识转给扑克吧？”
小成这话提醒了池凌云，扑克之所以没被他察觉异样还有一个原因，她完全活在那个身份里，她的世界和圈子没有任何冲突，池凌云自然不会把她和其他身份联想起来，但如果扑克真的只是文恬的一个人格的投射，她所知道的，应该就是文恬所知道的。
文恬能知道多少江湖里的事呢？就连池凌云这种卧底也常常有信息漏掉的情况，别说一直忙于自己的花草世界和慈善事业的文恬。池凌云立刻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江湖上有人和扑克照应。”
小成愣住，看着池凌云的眼神让他发毛。池凌云瞥了他一眼，问他那什么眼神。小成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笑，池凌云更不解了。
小成最后解释，“如果换了是我，我可能没法那么迅速地把怀疑的焦点从文恬身上移开，这是人之常情。”
“这不是推理得出的结果吗？”池凌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小成拼命摇头，“推理是一回事，但这说明了一点。”
“什么？”
“你从来不怀疑她。”
池凌云沉默，他找不到话接下去，因为事实就是小成说的那样，他从未怀疑过文恬，他也不想怀疑文恬，而且他坚定认为文恬不应该被怀疑。
“你们聊什么呢？”文恬溜了进来，探头看着锅里的菜，“婆婆饿了，我也饿了，你们也饿了吧？”
“马上就好。”池凌云和小成把话题关掉，直到开饭了，两人都不再怎么说话。吃饭的过程中，池凌云想着文恬的情况怎么处理，小成想着和池凌云刚才讨论的话题，张婆婆想着莫莫，文恬想着大家怎么不说话。
文恬偶尔提起一些话题，大家都热烈回应，但过一阵子大家就又沉默起来。文恬觉得大家不妥，在饭后终于把池凌云拉住询问。池凌云告诉她多疑了，大家只是比较累，不想说话而已。
后来池凌云让小成回去，他守着文恬和张婆婆就好。小成提醒池凌云光这么守着对文恬的情况也没多少积极作用，既然认为江湖上有人和扑克照应，还不如去找那人出来问问，说不定有其他办法。
小成说得有道理，但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上哪儿找那个人去？
“等扑克再次出现的时候。”小成说。
池凌云点点头，“那我还是得守着文恬。”
说到最后，池凌云还是留在张婆婆家里照看文恬和张婆婆，小成先回去了。池凌云的举动让文恬很不解，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道某些事情。
“池队长，自从我在医院醒来后，所有事情都变得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事情没告诉我？”
当时，文恬，张婆婆和池凌云坐在客厅的长椅上看电视，文恬直接问了出来。本来假装看电视却各有心事的池凌云和张婆婆都被这问题带回了现实，池凌云不自觉就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没有。”池凌云说，转头看到张婆婆眼巴巴看着他，心虚得不行，他没敢和文恬对视，把脸转向电视，“这个电视剧挺不错。”
“在播动画片呢。”文恬提醒他，池凌云这回没法不看向文恬了，用笑来掩饰自己，“这不，动画片也挺好看的嘛，你看婆婆看得多入迷，对吧？婆婆。”
张婆婆配合地点头，“好看，好看。”
文恬还是盯着池凌云，池凌云看看电视，看看张婆婆，又看看文恬，局促得不行，“这……”
张婆婆转身伸手握住文恬的手，一边拍一边说，“恬恬，小池队长太多事忙，可能是累着了，他能有什么瞒着你呢？”
“就是，我瞒谁也不瞒你啊！”池凌云这话脱口而出，但刚一说完就觉得自己特对不住文恬，心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抱歉。
文恬轻轻皱起眉头，她没追问，但表情告诉池凌云和张婆婆，她并不相信他们的话。张婆婆有些慌张，继续说，声音有些抖。
“要不这样吧，小池队长也累了，我们还是让他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不用专人照看，有恬恬陪着我就好了。”
张婆婆看着池凌云，文恬也看着池凌云，池凌云觉得张婆婆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是不想走也得走啊。纵使万般不情愿，他还是起了身，把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遍，确认门窗都关好，且叮嘱了多回关于安全方面的问题，才不安离去。
出了门，他打电话和小成商量自己要不要守在门口，确保文恬半夜不会走丢。小成在电话里叹气，他说江湖繁荣昌盛的时候，扑克都能来去自如，现在江湖萎靡不振，她还能走丢吗？文恬一旦变成扑克，她就是扑克，能打会斗，而且不认识池凌云。
池凌云说扑克认识他，小成已经不想跟他争辩了，最后扔下一句爱情使人智商降低就休息去了。池凌云对着挂掉的电话觉得憋气，他智商哪里低了，只是文恬这情况让他不知所措。
他希望自己能分身就好了，一个看着文恬，一个去查扑克的资料，一个去和张医生讨论治疗方案，还有一个回警队做好本职工作，但事实是他只有一个肉体之身，被文恬“送”出门口之后，被小成挂掉电话之后，池凌云在张婆婆家门口徘徊了很久，终于回了办公室，找出之前关于扑克的所有资料，开始挑灯整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