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馨怡酒楼,一路上的狂飙,我早已忘却了极速给我带来的死亡味道,很庆幸,我是马路上的幸运儿,我平安到达了。
我对着反光镜,看着我被风刮得向后翻卷的头发,一阵后怕,我这才意识到我之前的车速是有多快,我长舒一口气,用手当作梳子,将头上蓬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理了理衣服,确保我的形象没有大碍之后便开始朝着酒楼走去。
即将踏进大门,我的脚步生生止住了,我回过头,看了看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笑了起来,也许这一眼,将会成为我的人生最美的一点色彩,也许出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迎接我的只是无尽的黑夜和难以磨灭的落寞,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我的结局。
阳光走向终点,我的恋爱即将终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大步迈了进去,酒楼很热闹,汇聚了无数的食客在此逗留,我扫视了一圈,找不到我们约定的包厢在何方,于是我叫住了一个服务员,询问她包厢的位置。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随后说道:“先生,我带您上去吧,我们的VIP包厢都在楼上。”
我跟随着她的脚步,拐过一条条通道,终于来到一间单外观看起来就极尽奢华的包厢,这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很安静,我停了下来,驻足观望。
“先生,到了,这就是我们的玉珠琼阁,那就不打扰了!”
服务员离开了,我看着包厢门楣顶上的牌上嵌着几个金色的字——玉珠琼阁,心脏咯噔直跳,我调整呼吸,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默默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五秒,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请进。”
我轻轻地推开门,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放在我的眼前,金边绸丝的桌布引人注目,我顺着看去,一位身着休闲服饰的中年妇女端坐其中,一双眼睛有神而犀利,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浓浓的剖析能力,她似乎一瞬间就将我整个人分析透彻了。
我刚准备说话,旁边一道声音顿时响起,“李…李姨,既然客人到了,我吩咐他们上菜吧!”
说完话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毕恭毕敬地从我身旁走过,我不会忘记他掠过我看我的那种眼神,充满了惊讶,他是酒楼的经理?我更加惶恐不安了,我极力压制着。
“李姨好!我叫吴尘,是陶心的男朋友。”我说完依旧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发言。
她抬了抬手,指着椅子说道:“坐吧!马上就上菜了。”
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什么,说些什么,我看着她,那张同样精致的五官染上了岁月的气息,但不是很明显,她们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出一辙。我微笑着,对她说道:“李姨,抱歉让你久等了。”
李姨看了我一眼,“自我介绍一下,李若澜,陶心的妈妈。”
“你很会察言观色,我想知道如果刚才涂经理不叫我李姨,你会怎么称呼我?”
李姨的语气平静的可怕,我立刻回道:“我叫你阿姨,因为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您姓李。”
“认识彼此是最基本的尊重,我欣赏你的坦诚,至少不会装,不过你为什么不叫我伯母呢?”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尴尬,我自认为还高攀不起,虽然我心里已经默认,但是我依旧没有勇气说出来,我对她说道:“我还没有资格这样称呼吧!”
说到这里,几个服务员已经端着托盘将菜送了进来,刹那间,香飘满屋,如此雅间,美味萦绕,我的味蕾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个海鲜汤,这就是桌上的山珍海味在我眼中的样子,透过华丽的包装,我都知道是用什么烹饪的,但它的价值正是体现在这里,一个有特色的名字就让它脱胎换骨,放在这样的一个酒楼,它的价值被无限放大了,而它却成为了吸金的美食。
物超所值还是物有所值,这完全看不同人的消费能力和精神享受了,而我只是一个粗人,很少享受这种奢侈的生活,在我看来,它们都是为人体提供各种所需物质的原材料而已,只是加工让它们的味道档次提升了,仅此而已。
“这道菜叫……”
……
我很耐心地听着她说话,她将桌上的五道菜都跟我介绍了一番,每一句话都在我的大脑里狠狠刮了一刀,因为我在真正的美食面前毫无发言权,我真的不懂。我不清楚她对我说这一切的意义何在,不过接下来一句话差点没让我昏厥过去。
“这些都是刚才涂经理跟我说的,我也没吃过,算了算,我已经好多年没来这种地方吃饭了,追求不同,所以档次不一样。”
她峰回路转的话语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只好简单的附和着,“太贵。”
李若澜笑了笑,对我说道:“我难得请人来这吃饭,动筷子吧!”
这是我进来这么久头一次看到她笑,不过我却是更加惴惴不安了,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鸿门宴的味道太强烈了,自始至终,没跟我讨论任何问题,而是在这一桌子上较劲了好一番。
我没有再拘谨,礼貌地保持着吃相,最终,我鬼使神差地吃了三碗饭,再看看桌上,基本没浪费,李姨擦了擦嘴,看着我说道:“怎么样?吃饱了吗?”
我倒是不觉得她此刻的话语像是讽刺或者贬低,只是一个正常母亲对孩子的关心而已,我承认,菜的味道确实不错,不然我也不会吃了三碗,我点了点头,说道:“嗯,吃饱了,感谢李姨给我这样的机会。”
李若澜指着桌上的空盘子,问道:“现在吃完了,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你看到了什么?”
她的问题似乎总是话中有话,别有意味,我试图揣测她的心思,但又怕猜错,我想了两秒,对她说道:“好几千块钱又不见了。”
李若澜看了我一眼,随后轻声一笑,对我说道:“你确实有点意思,你说得对,确实是好几千块钱不见了,这也是我这些年没吃过大餐的原因,不过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我看到的不是这个,我看到的是隐藏在每一道菜下面的人民挥洒的汗水和辛苦,他们的付出和努力才有了我们今日的一掷千金,有的人说这是等价交换,但我觉得不是,这只是阶层罢了。”
“人分三六九等,这就是社会的生存法则,每个阶层都有不同的人在从事着不同的工作,每个人都想极力向上爬,可真正能够站住脚跟的只有少数人,懂下面的人,上面的人才能坐的安稳,站的舒心,就像这几道菜,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这一切才有意义,否则这一切只是肮脏的金钱对劳动成果的一种亵渎罢了。”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我感觉像是在上政治课,这其中似乎阐述了许多道理,我耐心倾听着。
“吴尘,你想做的是哪一种人?”
我没法明确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我问道:“李姨,不知道您心中将人划分的三六九等是依靠什么的?金钱吗?”
“我自始至终都只说过人分三六九等,但从未指出过它的划分依旧,我问你只是想知道你心中的一个标准。”
“我觉得人不一定非要分个等级,但我也不认为人都是平等的,因为从出生开始就不平等,真正改变命运的人很少,大多数人还是遵循背景下的生存法则的,如今的社会人与人之间差距愈发明显,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的能力能够扭转的,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而我有自己的原则,坚持我坚持的。”
“有句话说的很好,作为男人要保护好四样东西,脚下的土地,家里的父母,怀里的女人,身边的兄弟。我没有那种用世界观来实现自我价值的宏图大志,但这确实是我的目标,做个有保护能力的人,这就是我想做的人。”
“跟年轻人交流确实很有喜感,你让我眼前一亮,不能说你的话正确或者错误,但有一定道理,万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有的事只要努力就可以实现,有的事不努力也可以实现,但有的事努力也不会实现,生活就是这样矛盾。”
说到这里,李若澜的语气变得凝重,面色严肃,开口道:“闲聊这么多,聊聊正事吧!你应该知道我今天的来意吧!”
我咬紧牙关,努力平稳呼吸,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我不知道她之前的种种表现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目的,但接下来绝对是让我一目了然了,毕竟煎熬了那么久,我的心依旧悬着的。
我说道:“我知道,您今天是为了我和陶心的事情。”
“应该纠正一下,我是为了陶心的事。”
“你能成为陶心的男朋友,确实让我有些惊讶,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也有过青春期,也处于谈情说爱的年纪,但你依旧是她的第一选择,我不清楚她为什么选择你,但你确实有着不一样的优点,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我作为母亲,我必须对女儿全权负责,从她出生时的生活起居到现在的感情生活,我不说帮她决定,但我会给她指引方向,我不希望她在感情上受伤,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所以,我觉得你们不合适,还是趁早分开比较好,既然之前你也说过这个社会的现实性,你就该知道你们之间存在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的大脑瞬间嗡嗡作响,我不接受,我的语气瞬间抬高了,“为什么?我们哪里不合适,难道交流这么久,换来的就是你的一句话,不合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吗?我想问问你的标准是什么?”
“哼,我的标准,你是不是首先得问问你属于什么标准?”
“你能给我的女儿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我几乎找不到任何能够给她的,因为我的经济实力完全摆在明面上,于是我说道:“我会娶她,给她快乐幸福的生活。”
“哦!你用什么证明呢?你现在的成绩?还是虚无缥缈的保证?”
“我会努力,可能我这一生都做不到天天吃今天这顿饭的实力,但我可以给她我的所有,我会用生命去爱她,而且她也不是那种活在金钱之下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跟我在一起,我愿意和她一起去创造生活,一起去经营我们的后半身,可能她的生活不如以前你们给的安逸舒适,但我们的人生一定是有意义的。”我的语气更加激烈了。
“你爱她,会娶她?这就是你目前唯一的资本吧!”
“我没车,没房,但我有一颗对她不变的心。”
“呵呵,不变的心,多么荒唐的理由!真是可笑至极!”李若澜突然用手杵着额头,轻叹了一声。
“恋爱讲究自由,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这点你应该明白,我不会让女儿走我的老路,一个破碎的家庭早已让她伤痕累累,我不希望她今后自己的人生再出现这种悲剧,我不希望。”
破碎?
我的心在这一刻被揪住了,原来她的家庭……
“对不起。”我真诚地道歉到。
“可是你认为你将我们活活拆散,她的感情就会向物质屈服吗?然后用门当户对,用金钱来欺骗自己的内心,你不认为那样的婚姻更加荒唐吗?我说了我会努力,我不会伤害她,永远不会,至少我会弥补她的亲情,守护我们的爱情。”我快要歇斯底里的呐喊了。
李若澜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心中充满了不甘,我绝对不会被她的话语轻易打败。
许久之后,李若澜终于开口了:“家庭和事业永远是男人最大的问题,为了家庭,我们嫌弃他没事业,当他为了事业,我们又嫌弃他冷落自己,既然她选择了与你同甘共苦,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这个机会充满了渴望,“什么机会?”
“你们先分开一年吧!一年之后,我想要看到你的蜕变,到时候我们再来讨论岳母与女婿的问题吧!”
“一年?怎么分开?”
“陶心也离开她父亲太久了,但毕竟是她父亲,因此她会离开一年,我让她去她父亲那里待上一年,一年之后,你们是否还会相爱,你是否有足够自信站在我的面前,再说吧!”
“她愿意离开吗?”
“不要心存侥幸,这主要还是看你的表现,我相信你会好好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的,今天的约定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吧!”李若澜说完话看了我一眼,我当然知道她的用意,于是我说道:“不会!!”
“好了!我得走了!”李若澜说完离开座位,推开包厢门离开了。
我坐在椅子上,许久未动,我的自信心已经受到摧残了,一年?一切真的会如愿以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