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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悲歌

我们一行人从派出所逃出来,天色已经晚了,决定先去找白老五。我们刚来到白老五的房子前,遇到他正好回来,看他样子无精打采的,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情。

一眼见到站在月光下的我们一行人,白老五落寞的脸仿佛重新焕发了光彩。

“白师傅,怎么样了?”我关心地问道。

“他们拿水烟的性命威胁,我没办法,告诉了他们金刚錾所在。不过他们拿到金刚錾还需要些功夫,我们现在去阻止可能还来得及。”石匠攥紧了手里的药瓶说道,“等我先解了水烟的鬼咒,和你们一起去。”

“好,我们和你一道。”我们跟在白老五的身后。

白老五打开房门开了灯,昏暗的灯光照出了这个小房间的轮廓。这有一张低矮的小床,蚊帐和床上的一切用品都很新很干净,和其他房间的陈旧形成鲜明对比。看得出来白老五很宠爱自己的女儿。

白老五小心翼翼地拉开蚊帐,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白水烟,突然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我见过的美女很多,大多数都是客户,但我很肯定她并不是我的客户,因为她应该付不起钱,心理咨询都是按小时收费的。

服下了罗衍给的解咒药丸,白水烟悠悠地醒来。她缓慢地睁开眼睛,让人觉得她睁眼都费力。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一天一夜都没有吃喝了,身子还是很虚弱。

“爸,我这是怎么了?”白水烟看了看周围,眼光停在了我身上,“怎么刘老师也在?”

“你们认识?”张之和伸长脖子,显得很不可思议。

我敲敲脑袋,恍然道:“想起来了。我一个学心理学的同学在她的大学教书,我去讲过一次课。”大学里面是常去的,帮我那懒散的同学代代课,也顺便宣传一下我的心理咨询室。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还是赶紧去阻止他们吧。”白老五怜爱地看着白水烟安慰道,“你没事了,先休息一下。我和这几位朋友去办一点事情,很快就回来。桌上有水果和饼干,饿了就先吃点。”

白水烟点点头,要了饼干和水吃了几口。

石匠关了房门,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对我说道:“藏金刚錾的地方在学校的下面。”

我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你确定?那学校下面鬼气很重,可不是个好地方。”

石匠摇摇头,苦笑道:“原本那金刚錾就是镇压在那里的。”其实我也猜到了,因为之前罗衍已经当着我和石匠的面说过一次,只是很多细节还不知道。

石匠领着大家一边走,一边说着,说着那些尘封了很久的往事。这些年,跟张之和到处闯荡,加上接触过很多来做心理咨询的客户,听过很多离奇的故事,但是接下来的故事算是我听过最悲伤的故事之一了。而白老四则一路沉默着,因为老五讲述的事情,可能也正是他的往事。

白老五从父亲白老汉讲起。白老汉没有结过婚,打了一辈子光棍,是他们兄弟五人的养父。白老汉是村里的石匠,他们这家人以及这门手艺与张之和说的一样,确实传承了超过百年了。传承久了之后,已经忘了最初在这里的目的,直到挖出了那一座古坟。那个年代发生了一些热血沸腾的政治事件,底下的民众也跟着要破除一切封建迷信,挖古坟肯定也是破坏性地挖。那一片空地上原本平淡无奇,什么阴暗邪祟的气息都没有,可古坟挖开之后,冲天而起的鬼气几乎笼罩了整个村子。村民们当然看不见那些鬼气,可是做为匠人的白老汉看得见,他知道一定是什么封印被触动了。

年轻时候的白老汉胆子很小,各方面的胆子都小,包括不敢跟心仪的姑娘表白,更不敢说出一些被认为是封建迷信的话来。所以他就自告奋勇,说自己是石匠,可以帮忙更快地开掘坟墓。事实上,白老汉是在打着开掘坟墓的幌子,一点一点地封印泄露出来的鬼气。可怜胆小的石匠,从学习石匠手艺起就没见过真正的大鬼。当年师傅问他,说有一门压箱秘技,学了它,便有鬼神之能,却要断子绝孙(他们这一门鬼术的代价有点太大了)。问他学还是不学的时候,他真后悔因为怕师傅的手艺失传而答应了。师傅传了秘术就归天了,留下了一大堆的任务和秘密。

他们这一门本不属于这村子,村子原本都是姓李的人家。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在明朝的时候,张献忠入川,坑杀了很多人,有一波就埋在了这里,被冤杀的人执念太深,大鬼纷纷出现,那时候有位大能封印了大鬼之后便离开了,他们的祖师是大能手下的匠人,为了守护封印留在了村子里。但是久了之后只知道要守护封印,却没有告诉后人封印的位置,可能也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的窥探。直到白老汉这一代传人,才碰巧发现了封印的位置。

年轻的白老汉守着这任务和秘密,想着要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哪知道重担突然落在了肩头。还因为那时候社会上扫除封建迷信的风气,白老汉的压力就更大了。不过,白老汉虽然胆小,却是个聪明人,他的办法凑效了,没有人愿意一直和坟墓打交道,哪怕他们的口号喊得再响亮。所以白老汉得以安心封印泄露出来的鬼气。

只是有一次,有个姓李的年轻人悄悄地到坟地想拿点值钱的古董,却被鬼气给迷了。幸好白老汉及时发现救了他,不然他不死也会痴呆,这个姓李的年轻人就是后来的李村长。他们两个成了朋友,胆小孤独的白老汉觉得呆在坟地也没以前那么害怕了。

后来政治运动过去了,白老汉也把鬼气都封印了,虽然中间不知道被谁举报搞封建迷信,被批斗了几次,但事情终究是过去了。再后来,他收养了五个男孩,教了最大的两人鬼术。孩子们都很听话,白老汉感受到了温暖和幸福。李姓年轻人很会为人处世,被选为了村长,这时候他们都已经四十来岁了。村里修了学校,不顾白老汉的反对,建在了原来的坟地上。做为朋友的李村长向白老汉解释说那样就可以把坟地重新隐藏起来。事实上,学校里有一间小屋子,只有村长才有钥匙,那个屋子里面的暗处隐藏了一条通向地下的通道。

不懂鬼道的李村长贪婪而奸诈,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独自拥有古坟里的财宝。他取了金刚錾,弄碎了霸下的头,结果某一天一只无头的霸下出现在村口,鬼气重新弥漫。然后,村子里开始发生一连串的怪事,未婚的女娃儿怀孕,新生的男孩儿传宗接代的器官是畸形。白老汉以为这是当年鬼气散发的结果。

为了查明原因,白老汉怀着愧疚的心情用鬼术迷了李村长,才知道了金刚錾的下落,同时也知道了屡次举报他搞封建迷信的人正是李村长。被朋友出卖是一件很痛心的事情,白老汉偷偷拿了金刚錾。他带着两个最大的儿子在夜晚悄悄到学校,准备把金刚錾放回到封印里,然后他用鬼术把那个小房间里的入口给堵死了,做好这些事情后还摆了阵法迷惑想要重新找到入口的人。

第二天早上,白老汉和两个儿子被发现死在了学校的操场上。白老汉死之前给家里发了一个传信小鬼,说他的死可以保护他们兄弟五个,原来他并不知道两个儿子会跟他一起丢了性命。

收到传信小鬼的是白老三和白老五,老四正在外做事。他们决定瞒着老四,因为他最脑子最灵活也最依赖老爹,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会找李村长拼命的。白老汉说希望他们好好活着,继续守护封印,守护村子,可怜的老石匠临死还在为他人着想。

白老汉和两个儿子的死讯传开了,村干部说他们是到学校偷东西,被守夜人开枪误杀了,那时候农村很多人家都自己做了发射铁砂的火药枪。然后各种污水都往白老汉身上泼,白老五甚至不愿意细说。

明白真相的白老三默默地离开了村子,说没有能力复仇之前绝不回来。而兄弟中最老实的老五则留了下来,什么也没说,默默承受。那时候他已经和外面的一个姑娘好上了,但那次回家之后再也没有出村子。再后来,有人带着还是婴儿的白水烟来找他,说那姑娘原本怀了别人的孩子才和他好的,却真的爱上了他,后来连他也跑了,姑娘一时想不通就自尽了,留下一个孩子。好心人带着孩子找到她亲生父亲,亲生父亲不要,就带着孩子找到了白老五,白老五将白水烟视如己出。鬼术方面,虽然白老汉没有专门教过他,不过耳濡目染地他也知道一些门道,后来他翻出白老汉的书,硬是靠着自学摸索出了一条路来。

这几天,白老五察觉到村长的反常,有不好的预感,让白水烟出去找三伯,结果被罗衍迷晕了。

“事情就是这样。”白老五眼中噙着泪。

再看白老四,堂堂男子汉已经哭成了泪人。“我就是个混蛋。”明白了真相之后的他,内心肯定充满了愧疚。

我听完石匠家的故事,感觉像一首凄婉的悲歌,不由得敬佩起那位胆小的匠人。

“到了。”张之和提醒道。

白老四抬起头,眼里充满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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