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了,学校里热闹极了,跟暑假里完全是两重天。看着高一新生一摞一箱的东西,万波平顿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兴奋中夹杂着些许哀愁。不过,他很清楚地知道,兴奋的是自己高三了,是这个学校最高年级的大哥哥了,看着高一的弟弟妹妹,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的那份无限憧憬,和即将到来的高中新鲜生活带来的兴奋,还有能进入高中而无法掩饰的骄傲,万波平就想笑。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
回到教室,弟弟妹妹的身影远去,那份兴奋感也随之远去,那份哀愁就显得特别浓重。万波平坐在座位上,感觉有什么东西罩着自己一样,是却看不见,摸不着。找来找去,竟然还就是潜藏在心底的那份哀愁。万波平终于把它定义为哀愁了,悲哀的愁苦。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意志薄弱,举棋不定,始终无法走出与贾静怡,及金折花这三角恋爱关系,而感到悲哀,感到发愁,感到痛苦。
其实,他很清楚,金折花,从某种程度上说,只是自己硬扯进来的第三者。实际上只不过是自己跟贾静怡的关系,令他很头疼罢了。而自己为什么总要把金折花扯进来呢?万波平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在这新学期的第一天上学。再过一年,甚至可以说不用一年的时间,就高考结束了,到那时,就一切都结束了。其实,现在都可以结束啊,可是,万波平知道,自己的内心,根本就是自寻烦恼地不愿意结束。原因呢,不知道。或许,这就哀愁的由来吧。
好了。万波平对自己说道,再不努力学习,就全完蛋了。什么贾静怡,什么金折花,什么狗屁爱情,都没了。还要捎带上前程,跟着一起灰飞烟灭。到那时,看自己还能往哪里躲?
那么,只有一条路,放下,放下那一切。专心读书,对,专心读书!万波平拿出书来,强逼着自己去读。为了读出状态来,他拿起笔,在书上做笔记,圈圈画画,还写些字来。
读得正起劲,好像真正走进书本里了,突然又被同桌用手肘顶了几下,照样又是示意他往窗外看去。天啦,放过我吧,万波平在心里叫苦不跌。窗外又站着一位信使,颜丹丹,贾静怡最铁的闺蜜。他只好心里胡乱咒骂着,挤出一张笑脸来,跑了出去,准备收信。
这回,他没心情跟颜丹丹闲聊,接过信就道了声谢,把人家给打发走了。回到座位上,他信也不拆,一把塞进抽屉里,埋头继续读书。
只是,搅乱的心湖,还真他妈难以恢复平静。万波平不禁在心底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贾静怡:你个****,要怎样,你才放过我。天啦,我竟然这样骂她——万波平自己也觉得太过分。怎么说,人家也是情真意切,人家对自己的爱,简直天地可鉴。人家一颗红心,怎么能如此对待呢?
可是……万波平这才深深地体会到,开始想到那个词语——哀愁,到底是什么一种滋味。这就是啊,真悲哀,不能那样骂贾静怡,那就骂自己吧!混蛋,王八蛋,混球,窝囊废,毛球,死人头……
这样就能赶跑那该死的哀愁了吗?显然不能!他还是一样心烦意乱,还是一样燥热不安。他开始骂天气,鬼天气,热得要死。他又骂吊在墙顶的电风扇,狗屁没用的吊扇,一点力气都没,在那里纯粹是瞎转,浪费资源,应该砍下来扔进高温炉给融掉,重新打造一个有用点的东西。
还是,把信拿出来看看,说不定,自己烦躁的源头就是那封信。万波平自己劝自己道。他就伸手拿出贾静怡的那封信,照例是一个千纸鹤。万波平心里又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他妈就不会来点别样式的吗?烦不烦,老是千纸鹤,千纸鹤,我他妈这辈子就还没见过真正的鹤。这千纸鹤,就纯粹是在糊弄我。
信没看完,班主任来了,站在讲台上,大声地命令道:“同学们,同学们,请放下手中的一切书本或练习,看向我,看向我……”好像她长得很漂亮似的。万波平只好一把收起信,塞进抽屉里,开始听班主任废话。
班主任一讲就讲到了下课,看得出来,她还是挺真诚的,也是做了很多的准备的。不过,万波平就记住了一句话,那是班主任针对部分已经或者即将恋爱的同学讲的。她说:感情,其实很宝贵,但是,如果没有好好地把握,极可能变成一种灾难。她建议同学们,如果有那种感情,最好珍藏在心底,把它当作自己前进的动力,等到机会成熟的时候,说出来会更美,更有意义,更为珍贵。
万波平听了特别激动,他不正好可以把自己对金折花的那份感情,珍藏起来,把它当作自己前进的动力,那样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于是,他激动地拿出日记本,准备写点新的体会,或者决心什么的。不想,杨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他赶紧把日记本给盖了起来。杨圆揶揄他道:“切,我才不看呢。走,去嘘嘘啦。”
万波平只好赔笑着把日记本塞进抽屉里,起身跟着他一起去上厕所。他们顺便去了沙池,玩了一会吊杆。杨圆也喜欢上了那里,玩得比他还疯。气喘吁吁的杨圆,突然停住,坐在双杆上,冲万波平说道:“兄弟,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们班。可是,咋没见你行动了呢?”
万波平知道他说的是金折花,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身不由己,自己当然是想行动啊。但是,一则人家金折花根本就没给自己机会,二则自己和贾静怡一直就没断过。他笑着敷衍杨圆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啊。不过,刚才,陈老师不是说得很好吗?把那份感情,珍藏起来,化作动力,多美啊,多好啊!”
“狗屁,纯属狗屁,欺骗小孩子罢了!”杨圆竟然这样愤世嫉俗一般地说道。
万波平吃了一惊,不过,他笑着说道:“杨兄,何出此言,愿闻其详。”
“别跟我来这套,文绉绉的。不过,既然你问起,我就透露几点吧。免得你总以为她好伟大,好好心哦。她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跟老公恩恩爱爱的,却要我们压抑感情。说得那么好听,把感情珍藏起来,不就是换个词语吗?再说,她当年,怎么就不藏起来?”杨圆义愤填膺地说道。
“啊?她当年?有故事?怎么回事?”万波平好奇地问道。
“哈哈,问我,算你问对了。我好歹也跟了她两年多了,对她的故事,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些。关于她的感情故事嘛,说来话长,不过,我会给你慢慢道来。话说,那年……”正在杨圆准备侃侃二谈的时候,上课铃声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还响得特别激昂,特别刺耳。
杨圆就转口说道:“唉,看来,只好等下回分解了。兄弟,对不住了。”说着,他跳了下去,往教学楼走去。万波平也只好扫兴地跳了下来,跟在他后面。他还希望杨圆在路上说点陈老师的故事。可是,杨圆竟然转移了话题,跟他说起了金折花:“金折花,是个好女孩,文静,朴素,勤劳,贤淑,纯洁……兄弟你有眼光。我真佩服你,你都能为了她,甘愿流放到我们班。”
万波平只好跟他打哈哈,陪着开玩笑:“哈哈,杨兄真会开玩笑……”
回到座位上,万波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觉得杨圆对金折花的溢美之词多少是中肯的,他多少觉得自己真的像杨圆说的那样,看上她还是挺有眼光的。而且,自己都为了她,来到这个班了。不管是不是流放,总之,初衷就是为了她而来的嘛。那么,总不能因为跟贾静怡一时断不了,更不能因为她一次拒绝,就自己把自己给否定了,把一切给白白拱送了。
万波平拿出信纸来,他决定给贾静怡写封信,他将悉数自己如何为了她而来到这个班,他将表达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何把对她的感情珍藏起来,还有他将为了她和他们俩的美好未来而怎样刻苦努力。这回,他写信没有卡壳,写得很顺溜,可是情之所至,水到渠成吧。写完了,他自己都觉得很开心,为自己的壮举自鸣得意了一番。
但是,问题是,他怎样把信给送出去?他想了几种办法:第一,等下了晚自习,他找个机会把信给塞进她的抽屉;第二,挡在她回家的路上,把信当面交给她;第三,找个借口借本书,或者借给她一本书,把信夹在书里送去。
当晚,他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下课,特意等到同学们走得差不多了。不想班主任怎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催促着还在教室里的同学早点回去休息,不要熬夜车,还振振有词地说:“熬夜,是得不偿失的。”万波平当时就扫兴地走出了教室。他以为班主任经常会来教室,实际上,那天纯属巧合,因为班主任刚刚开完一个紧急会议,顺道来教室走一趟罢了。但是,那以后,万波平就再没打过留在教室利用晚自习后那段时间的主意。
第二天,万波平一直在找机会跟金折花借本书,可是一直没敢出手。到了晚上,他早早地跑出去,想在半路上把信给送出去,不料人群中,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懦弱。接下来的几个晚上,他都是惴惴不安地去,扫兴至极地归。
当有一个晚上,他终于大气不敢出地将信一把塞给正走路的金折花,猛地跑掉后,他兴奋异常,在操场上狠狠地跑了五圈,大汗淋漓地回去寝室。
后来,他总是早早地踩着铃声走人,先到操场上跑了两圈,才回那个气氛怪异的寝室,他觉得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