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望着天花板炫目的琉璃灯,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揉了揉太阳穴,转头无意瞟见墙壁柜台上放着的照片,脑子里的雾顿时被风吹得一干二净,意识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这是言暮凌的家,昨天晚上我在他怀里晕过去了。
我脑子里的记忆如同一个弹力球砸向地上又重重地弹了回来,头痛剧烈。
“你醒了就吃点东西吧。”房门被推开,言暮凌将早餐放在床头柜旁,抬头看了我一眼,面目冷清,跟昨天判若两人。
我没动,像一座石雕一样看着他,阳光从落地窗外调皮的跳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柑橘清香,我才真的发现,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少年。
以前他一定会温柔的摸着她的头说,起床了,然后端起早餐开始喂她。他总是竭尽全力包容她的坏脾气,宠着她,惯着她,哪怕她是真的无理取闹。
苏雅曾惊讶的说,言暮凌这种大少爷还会伺候别人,八成是想让你彻底依赖他,最后让你无可自拔。
难道,这就是依赖的后果吗?措手不及的痛扑天盖地的向她涌来,再长久的时光都平复不了兵荒马乱的过往。
“不想吃。”我摇了摇头,喉咙嘶哑的痛让我不由地咳了一声,我掀开被子,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没有颜琳的来电,她应该猜到她在这里了吧。
“你昨晚受了风寒,又喝了那么多酒,今早又不吃饭,怎么?你以为自己是铁打金刚啊?”他挑了挑眉,促侠的看着我。
“我吃不吃饭关你什么屁事啊?”我瞪了他一眼,还真是自以为是,你以为,现在你还是我的什么人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我一眼,端起盘子就准备出去。我在心里冷哼一声,不是你的女朋友,就这么不耐烦?一种叫做失落的情绪充斥我的心口。
望着他离房门越来越近,却还没打算停住脚步,我不平的站了起来,却感觉眼前一阵眩晕,无力的跌回了床上。
“吃饭!”睁开眼时他已站在了床前,将盘子放在柜台上,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语气不容反抗。
“我不吃!”我倔强的站起来,推开他,拿起包和手机就要往外走。
“你别耍性子了,好不好?”他终于火了,将我一手拽了回来,一把按在了床上,“不吃我可有办法让你吃!”他紧绷着脸,生气的时候侧脸有一种雕刻般的深邃。
我怔怔的望着他,鼻子一酸,孩子气的对着他大吼,“你以前都不会这样吼我,你只会不厌其烦哄我吃饭!我不吃,我不吃,就不吃!”
我吼完,看着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和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受伤,咬着唇不再说话。
我承认,我是在耍小性子。颜琳说过,我的坏脾气都是言暮凌惯出来的,也只在他面前,我更是任性的肆无忌惮。
我不知道也今天这样做能换来什么,是他以前一如既往的宠溺还是千疮百孔的绝情,但我清楚,墙壁上的照片,证明回到我们的从前,有希望,但太难了。
我很伤心痛苦无助苦恼甚至是绝望。
我蓦地平静了下来,吸了口气,拾起刚刚不小心掉落的包,没有再看他一眼,笔直的和他擦肩而过。
“湛蓝,你要好好的爱自己。”在我将手搭上门把的时候,他终是开口说了一句话。我死咬着唇,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对啊,湛蓝,你要好好爱自己了。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个他这样对你了,哪怕是莫楚和颜琳,因为,这只局限于爱情。
我没有转身回头看他,因为,我知道,他也没有。
“昨天晚上那个场面还真刺激。”颜琳推了推闷在被子里的我,似乎在用这句话引诱我的好奇,“你都不知道,昨天那个场面,我跟童话对战得有多激烈,她还嚷嚷着说迟早有一天会让我好看……”颜琳摇了摇头,一副惋惜地口吻,“唉,有些人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这是第一次这样什么都没说。颜琳看着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湛蓝以前难过伤心的时候,总会大吵大闹大骂,总会像有些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一样找宣泄口一般的无理取闹或者坐在地上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大哭大闹。
她曾问过湛蓝,为什么她身上没有那种穷人家小孩的坚忍和懂事?后来才明白,湛蓝以为只有这样,别人都会怕她,认为她是难以伺候的大小姐,就不会欺负她。
可是,有一个女人,偏偏把欺负湛蓝成了家常便饭。
这样沉默着不说话,是颜琳第一次遇见,不比一年前所有的疼痛来的剧烈,却让人心底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思绪,布满灰暗。
“湛蓝,你是不是想跟他重新开始?”颜琳也不再罗嗦,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先点破。
听到被子里吸鼻子的声音,接着就是湛蓝嘶哑着嗓子开口,“还能吗?他不能过了心中的坎跟我在一起。他到现在还认为那件事是我造成的,我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害死他哥?他怎么那么傻,宁愿选择相信童话,也不相信我?”被子里传出放声大哭。
“现在做也为时不晚啊,”颜琳掀开被子,看着我一双核桃眼,心疼的摸了摸我的头发,“昨天晚上,言暮凌追着你离开之后,童话急忙的想追上去。我一个劲地拦着她,跟她对着干,可叶盼他们两个居然没反对他们拦我,反而还帮着我说话。我就在想,其实他们也不喜欢言暮凌跟童话在一起。所以,如果你要重新跟他在一起,叶盼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帮你做言暮凌的思想工作。”
我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苦笑着说不,“不可能了,颜琳,我们之间最重要的问题不是童话,是过去,是他不够爱我,是我们之间阻拦了太多遥不可及。”现实,将一切捆绑得太苍白。
“你不去努力吗?努力将这一切变成可能,当初是我鼓励你追言暮凌的,我比谁都希望你们之间能够开花结果,你能过得幸福。”颜琳心急如焚,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我这头猪。
“努力不了,”我笑着,眼泪从下巴滴落到被子上,“颜琳,我看到他房间有张照片,是他爸妈还有童话和他。他们每个人都温馨的笑着,像幸福美满的一家人。现在我算什么?曾经是我站在那个位置,站在他父母身后,站在他身边。即使那时他父母没有接受我当他们儿子的媳妇,却也不讨厌我啊。如今他们只要一见到我,就想拿把刀砍了我。”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止不住地流,颜琳抱住我,大骂我跟猪一样,“童话那个贱女人,没有她,你跟言暮凌很久以前就爱下去了,你现在该有多好。”颜琳双眼冒火星,凶神恶煞的道,我不会饶了她的!
那天,我们两个窝在床上,一边娇情的说着爱情遗言,一边又恶狠狠的爆粗口。我们发誓的说出不会放过童话,可最后,为什么成了她没放过我们呢?
我大病了一场,开始了林黛玉般的生活,天天赖在床上,除了上厕所洗澡之外,床成了我两个星期所有活动的场所。
“你想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啊?”苏雅将一个香奈儿的墨镜丢在了床上,拉着我的手就往外拖。“干嘛啊?”我哀嚎,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去外面走走。”苏雅不顾我的“群魔乱舞”,快速的将我的阵地转移到了地板上。
“我不去!”宁死不屈。
“必须去!”坚决不让。
于是在经过一个小时多的激烈战斗之后,我们俩同时筋疲力尽的倒在了床上,“你到底去不去?”苏雅大喘气。“不去!”我下巴一扬,看你能奈我何?
于是,在又软磨硬泡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俩各退一步,我明天出去,但只出去一天,以后谁都别管我,就算因为这样开除学籍也别管我。我大义凛然的说完这句话,看着苏雅败下阵来的眼神,得意的又躺回了床上。
如果我是诸葛亮的后世该有多好,可以预知未来的话,那么明天,我们都不会再见。
第二天,时针指向八点。苏雅就把我从床铺上扯了出来,我打了个哈欠,看见姜沐莎抱着电脑在那喃喃自语,儿子啊,你别黑了呀,妈妈待你不薄啊。我抬头看向旁边空荡荡的床铺,不对啊,今天星期二,颜琳跟姜沐莎有课啊?
“哎,莎莎,今天你上午有课啊,都八点了,你还赖床上?”我估摸着她是不是感冒了,对着电脑叫儿子?
“我们都是同道中人,床,我们的家。”姜沐莎做出一副诗人的模样。
“呀,苏雅,”我叫了旁边的苏雅一声,“沐莎今天有点不正常啊?”
“你才不正常呢。”姜沐莎从床上扔了一个枕头给我。
“你们俩什么时候正常过?同道中人?我看是下水道的道吧。”打击我们俩一声,不顾我两眼呆滞,全身僵硬,将我推到了梳妆台面前。
我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目光在触及到镜子里那个一头鸟窝般的头发,一双睡眠不足的熊猫眼,皮肤极度缺水显得干燥暗淡无光,表情木纳的女人之后,无意识的抽了抽嘴角,“这是我吗?”
“你以为呢?”苏雅朝我翻了一个白眼,抓着我的袖子又将我往浴室里拖,“洗干净再出来!”她丢下这句话,“砰”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我呆呆站在浴室里面,脚板透过地板感觉到丝丝凉意,我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神经有些麻木。
这样过去了两个星期,苏雅总是念叨哪有这么多睡的啊?除了颜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没有睡,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严重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两个星期,足够想清楚很多事了,想清楚她和言暮凌的过去,想清楚她没有他的现在与未来。
外面响起苏雅拍门催促的声音,我呼了口气,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望着镜中的自己,鼓励一笑,湛蓝,该振作了!
两个钟头后,我和苏雅一切准备妥当,走到门口,正要关门的时候,姜沐莎忽然唤住了我们两个。
“等一下,我一个人在寝室啊,颜琳呢?”
“上课去了啊。”我将寝室钥匙放进包里。“不是,她不是说今天星期一吗?”姜沐莎疑惑的皱起眉头。
“今天星期二,你白痴啊?”我有点受不了这女人,“星期一颜琳她又没课,她懒得猪一样的能这么起早贪黑的起来,昨晚还复习功课吗?”我跟苏雅对视了一眼,转身关门,面传来一声怒吼。
“啊啊啊我迟到了!颜琳你个杀千刀的!你死定了!”和霹哩啪啦一阵不可开交。
当我和苏雅神清气爽漂漂亮亮出现在百货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我看着进百货公司还没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大包小包提着的苏雅,表示严重鄙视加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