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安和王成吓得不轻,这高宁本是当朝丞相高衍的儿子,今上爱女长宁公主夫婿,妹妹更是当朝太子妃,洛阳城中一等一的高门显贵。可是不久前高衍不知何处得罪了今上,竟遭灭门之祸,高衍全家无论老幼皆遭屠戮,唯有其子高宁和其孙高溢不知所踪。今上勃然大怒下令全国搜捕高宁,敢窝藏或助其逃匿者,杀无赦。
两人被带到祁刺史面前时已吓得全身发软,没等他开口问,就已经招出张山,也就是高宁被他们放在了江州。祁县令也不敢有丝毫疏忽,火速向朝廷报告去了。
皇帝料定高宁会到定州向太子求援,早已派左武卫将军王义忠带人到西北边陲搜寻高宁,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他的耳中。还没等高宁想好要怎么弄钱继续往定州去,王义忠已经赶到江州,封城戒严,瓮中捉鳖。
王义忠听说高宁还带着个孩子,料定那必是高溢。得知他身患重病,便最先讯问了全城郎中,高宁刚走不久,那位收治过高溢的郎中就被找上,虽说供出了高宁确实来过,还是被王义忠拿下问罪了。
高宁抱着高溢,只得慌忙的四处躲藏。
他见一处民房的门并未锁上,便往里面躲了。他躲在炤台后面,用手捂着正在呻吟的孩子的嘴巴,以防他发出声音。高宁这几天只捡了一些剩饭吃,已然相当疲乏,竟虚脱得晕了过去。
“你是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叫醒了他。高宁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逃亡躲藏什么的实在是不拿手,这女人一回家便发现有人闯入,很快就在炤台旁边发现了高宁二人。
“姑娘……”高宁被惊醒了,正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官兵在找的是不是你?”
“是。姑娘把我交出去吧。”高宁深知窝藏自己是多大的罪,这一路上牵连的人已经够多了,或许命该绝于此地,也未免牵连他人。
“这得看他们为什么抓你了。你怎么还抱着个孩子?”
“在下高宁。”高宁这也不想隐瞒什么了。
“原来是高丞相的公子。失礼失礼。”姑娘听了高宁的说辞,不但没有收到惊吓,反而变得有礼起来。
“姑娘认识父亲?”
“高丞相为百姓做了多少好事谁人不识,我记得当年家乡闹荒,正是高丞相力主开仓救济灾民,还亲自到青州监察粮食发放。只是这昏君残害忠良,实在可恶!”那女子愤愤地说道。
“姑娘,祸从口出。”高宁连忙制止了她。
“公子莫怕,尽管在我这住下。我们江湖人最讲义气,才不怕官府。”
“怕是会连累姑娘啊。”
“老娘看这群莽夫能把我怎么样。”那姑娘举了举手中的剑,不屑地说道。
“这……”高宁似乎有些为难,能有人收留自然是好,但恐怕官兵很快就要开始挨家挨户的搜人了,到时别说自己,这位姑娘也是难逃一死。
“公子就不必犹豫了,官兵那点能耐,还能在我红梅手中把你夺了去么?”
“原来姑娘就是鼎鼎大名的红梅女侠?”高宁在逃亡的路上几次听过这个名号,这位女侠在乡里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可谓威名远播,没想今日竟被他遇上,或许真是天不绝他吧。
“高公子听说过我?”
“久仰大名。”
“那就别客气了,我看官兵快开始逐户查人了,公子请随我到密室中来,他们是绝对找不到的。”
“请。”
“公子你正踩在密室口子上。”
高宁低头一看,地上的砖头似乎与别处有略微不同,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便立马挪开,红梅掀开了两块地砖,打开下面一道铁门,便让高宁下了去。
“对了,少公子怎么了?”
“高烧几日了,看了郎中也未有好转。”
红梅摸了摸了高溢的脉搏,“没什么大事,待官兵走了我给扎几针便好。”
高宁喜出望外,没得二人说完话,官兵已经在外面叫嚷着要进屋搜人。红梅让高宁躲好,自己关了铁门掩好地砖,应门去了。高宁看着这个密室,好家伙,屯放着各种武器,还有不少奇珍异宝,刚刚相识便能让我躲到如此地方,姑娘真是侠义之人,高宁暗想。
红梅像寻常百姓一样迎了官兵入门搜查,官兵在房里乱找一通,把东西弄得东倒西歪,却始终没人发现厨房那两块特殊的地砖。
“官爷好走,官爷辛苦了。”红梅点头哈腰的送走官兵,完全就是一个乡下无知妇孺的样子,完全没有惹人怀疑。
“官爷走路别撞着树,官爷去死吧。”很快红梅关上了门,撅着嘴赌咒到。
确定官兵不会再回来之后,红梅拿了一床到密室里看高宁父子,让他们暂时住在密室里,免得给闲杂人等看到了。然后又给高溢扎了几针,让他躺着休息了。
“姑娘大恩在下真是无以为报。”这一路上高宁做出过许多承诺,碰到一个真正大恩大义的人,却怎么也说不出十倍想报这样的话了。
“哎,我们江湖人扶危就急是本分,公子若真要报,便答应红梅将来有朝一日再掌天下,多造福百姓就是。”
“我高氏一族被诛杀殆尽,高宁能苟活于世已属幸运,哪里还会再有那一天。”
“高公子往西北边陲来,难道不是想投靠在定州视事的太子,以图东山再起么?”
“投靠太子是真,东山再起实在不敢想。”高宁没想到这个江湖女子竟一眼看出他的意图,只是一个多月来的逃亡已经让他对前路不报什么期望了。
“只是这事红梅能想到,那昏君必然也能想到。”
“是啊,所以王义忠这么快就赶到江州来了。”高宁心中不禁想到,之前照顾他的王老板等人,可能已经出事了。
“这样不是办法,他们查了大夫知道你必在城里,恐怕不找到你是怎么也不会开城门的。”
“若一直不开城门,江州百姓必受影响,高某万不能这样拖累大家。”
“的确是不行,我们要来一招金蝉脱壳之计才行。”
“哦?怎么个脱法?”
“还没想到。”
“呃……”
“反正少公子养病还需时日,总会有办法的,呆在我这里也没什么危险。公子看来也很疲乏了,还是先休息吧。”
“好。谢过姑娘了。”
红梅微微一笑,告辞了。高宁也在高溢身边睡下,这可能是这一个多月来他睡得最安慰的一觉。
“全都是没用的东西!”王义忠见满城的官兵都毫无所获,勃然大怒。这不可能,那郎中说高宁离开医馆的时候分明已经封城,他是断然逃不出去的。难道城中竟还有人如此大胆敢窝藏高宁不成。一定是遗漏了什么地方,总之为了找到高宁,就算把江州整个翻过来也在所不惜。
“把江州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再重新搜一遍!”
第二遍的搜索还是毫无所获。
“好,那我就把城门锁死,就不信这高宁还能插着翅膀飞出去!”
“将军,这把门锁死,外面的人进不来,城里没几天就断粮了啊。”江州刺史祁玉战战兢兢的说道。
“哼,为了抓到高宁,全城都饿死也在所不惜。”
祁玉再也不敢讲话了。
“还有,如果最近有人抓退烧药,要特别留意。”王义忠想到,高溢高烧不退,高宁就算藏得多隐秘,也必然要药。
“果然,城门紧闭,虽然已经取消了戒严,但是到处都是官兵。”红梅给高宁讲了下刚侦察到的情况,“而且我看药铺周围都有官兵把守,恐怕我们是拿不到退烧的药了。”
“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可以将我带出城去,只是姑娘敢不敢搏一把?”高宁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对策。
“谁?”
“王义忠。”
“啊?!”红梅开始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就想通,“公子是想先去自首让姓王的把你捉回洛阳,然后小女在押解途中劫人?”
“姑娘果然聪明。”高宁心想,这女子果真不是一般舞刀弄枪之人,若是男儿说不定是经天纬地的大才,“只是这事危险万分,姑娘到时若是救不到高某,千万不要为我涉险。”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还有帮手呢。只是王义忠在江州就把你做了怎么办?”
“高某自有办法让他带活着的我到洛阳去。溢儿的病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兵行险招了。”
“好,事不宜迟,明日就行动。”
这天天还没亮,巡城的官兵就在街上拿到了高宁和高溢,押到王义忠面前。
“六公子,卑将可算找到你了。”
“王将军何苦为我劳师动众的呢,今日高宁已经现身,就不必连累江州百姓过这口粮都没有的日子了。”
“六公子果然宅心仁厚,这样的时候还心系百姓。”
“自然不比得将军。”
“驸马临死前还有什么要让下官转述给公主么?”
“什么?在这就要杀我?何必这么心急。”
“只押送公子的脑袋回京可安全得多。”
“将军抓拿我是职责所在,太子妃和公主想必也不会怪罪。但是我洛阳离得匆忙,未曾与公主话别,将军若是断了公主与在下这最后一面,将来怕是麻烦啊。”
“怎么,还指望公主能保住你?”
“高家触怒龙颜,高某的人头自然是保不住了。但是公主要弄死将军倒也是易如反掌,将军想冒这个险么?”
“这……”这一下到真把王义忠镇住了,长宁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当今世上唯一一个不惧陛下龙威之下的人,地位非凡,断然是得罪不起的。况且现在圣上也没决定怎么处置太子妃,万一他日太子登基她贵为皇后,难说也不追究这杀兄之仇。
“好,那本将就卖公主这个人情,让你们还能见最后一面。”
“将军若是想在公主面前讨好,在下还有一条明道。”高宁说着,拍了拍高溢的肩头。这高溢其实是高宁七弟高郁之子,事发当日正好在公主府寄住逃过一劫,虽说不是亲生儿子,但公主对他也十分宠爱。
“好,本将会找人医治少公子的。”王义忠本一心只想拿了高家的人定罪,公主这边却没考虑仔细。这下抓人是能在圣上面前邀功了,但是也不好开罪公主,只得善待这二人了。天刚亮不久,王义忠便下令开城,重兵押着二人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