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依弦吗？梳着两条辫子，总是爱笑，还露出一颗小虎牙，天真快乐，无忧无虑。而现在的依弦呢，你已经看到了，使她变成这样子的不是妈妈你当初的一念之差吗？扔下爸爸拿走了所有的钱，亲手把爸爸推向了绝境。”
“不要说了。”木心雅眼泪漫出眼眶，手颤抖着。木浦俊也红了眼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木心雅心痛地看着儿子，放低声音说：“浦俊啊，当初的情况是……”
“妈，不要再提以前，不管怎么说，悲剧不是已经发生了吗？爸自杀了，而依弦……说什么都晚了，爸的命和依弦的健康都无法换回来了，如果你是真心爱爸的话，就不要为难依弦。”
“我怎么会为难她，毕竟绪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也是我最对不起的人。”
“所以，妈欠爸的，就让儿子来还吧。”木浦俊咧着嘴角笑着，这样勉强的表情让木心雅看在眼里更是心疼。
母子俩相对而坐，都沉默不语，楼梯的拐角，秦依弦轻轻地踩着台阶上楼，毫无声息地又走回她的房间。窗帘没有放下，落地窗外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颜色，那是物业为了庆新年而将小区里的树都缠上了彩灯，不时能听到从别人家里传来的欢笑声。
远远的，新年的钟声又被敲响，秦依弦回想起了去年除夕，在那个出租屋里，他们四个人听着钟声许下的愿望。“活着”，当左澈说出这两个字时，还被他们取笑，没想到的是，这一年他真的活得那么辛苦，最后还莫名其妙消失了。
伸手推开窗，冷风扑面而来，秦依弦仰望着天空，找不到一颗星星，只有干枯的树枝伸展上去，像是蓝色天幕中的脉络，伸到望不见的深黑色当中，枝干又像是延伸到了她的脚下。她猜想，如果踩着它走上去，会不会通往天堂？
脚已经抬了起来，要迈出去的时候，汪的一声，团团从床上跳了下来，踢掉了她的手机，瞬间让秦依弦清醒过来，转身看到地毯上的手机是亮着的，一条未读短信。她蹲下捡起来看，一串长长而陌生的号码，上面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秦依弦看着余熙子拿着两瓶药进来，眉头皱了皱，苦着小脸问：“熙子姐，这药我还要吃多久？”
“吃到好为止。”
“我真的吃厌了，熙子姐，最近不知怎么搞的，我会出现一些幻觉，明明前面没有路了，可还是能看到脚下像是有路一样，幸好我没有真的走上去，否则就……”秦依弦手抚着额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你就是心理压力太大了，想得太多。”
“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熙子姐，哥真的和洛薇姐分开了。”
余熙子瞳孔蓦地瞪大，嘴角微微翘起，不过在秦依弦看向她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说：“他俩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了，不能怪你，我和他俩是校友，有些事我比你明白。洛薇和许杰是青梅竹马，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许杰又是因为洛薇死的，不管在她心里，还是在你哥的心里，都是一个结，是他们自己想不开，与别人无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治好你的病，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只要你哥对你好就行。”
“我哥对我真的是太好了，他越对我好，我越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
“哪里有错啊，没有人会怪你的，你所要的一切本来就都是属于你的。当你想得到的慢慢都拥有的时候，你的病就好了。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坚持自己的想法，懂吗？”
余熙子笑着看她，秦依弦盯着她的双眼，眼神渐渐迷离，她攥着两瓶药，默默地点头。很多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吧，注定这辈子，木浦俊欠了尹洛薇，而她欠了左澈。
“我送你出去。”余熙子陪着秦依弦走出她的办公室，外面的大厅里，李蒙正靠在导诊台和护士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不知她说了什么，护士掩嘴笑着。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余熙子问。
李蒙挽住她的胳膊说：“我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药吃了能长点心眼。”
“长心眼？”余熙子好奇地问。
“我男友呗，都说吃鱼能变聪明，他得吃一对鲸鱼，我也逮不着啊。但我看他吃再多鱼也不能变聪明，那小子压根就是缺心眼儿。”李蒙妖气劲十足的样子让导诊台里的护士忍俊不禁。
秦依弦无奈地对李蒙说：“宇飞哪有你说的那样。”
“他这几天都要气死我了。”
“好好，我请你吃饭消消气行吧？”秦依弦把手中的药瓶放进李蒙替她拿着的包里，扯着李蒙向外走，对余熙子挥了挥手。
余熙子一直笑着送她们到电梯口，看着电梯下去，她寻思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号码放在耳边，脸上尽是甜蜜的微笑，“浦俊，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自从秦依弦看到左青素跳楼而受了刺激，就再也没上过班，木心雅让她专心调养身体，又多给她请了一个保姆，连江忠都派给她做专属的司机。除了去余熙子的心理诊所，秦依弦多半就是和李蒙在一起。左澈不在，李蒙和孙宇飞搬到了他们以前住的出租屋，都在期盼着哪一天左澈突然回来。
秦依弦把以前左澈用过的东西一件件地收拾起来，自从他走以后，她总会隔三岔五地来整理左澈的东西，像是在通过这些去找寻以前美好的记忆。
新换了一份送货工作的孙宇飞因为弄丢了货款回来找李蒙帮他补上，李蒙气得在客厅里揪着孙宇飞一顿打，李蒙动手的时候，孙宇飞从来不还手，也只听到李蒙一个人在骂，突然想到秦依弦还在房间里，李蒙停止动手，踹了孙宇飞一脚后去厨房做饭。然后她走到左澈的房门口时，看到秦依弦蹲在有点儿阴暗的角落里，把柜子里春秋季的衣服往外翻。
“你在干吗？”她奇怪地问着。
“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厚衣服也穿不上了，左澈回来的时候应该换薄衣服，我先帮他找出来，省得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又弄乱了，找不到还乱发脾气。”秦依弦手忙碌着，嘴里平淡地说着。
李蒙眼泪差点掉了出来，如果左澈现在让她逮住，非狠狠地揍他一顿，打到让依弦笑为止。她不再说话，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依弦。
吃完饭，李蒙甩给孙宇飞1000块钱让他把漏洞补上，和秦依弦从出租屋走了出来，江忠早就开着车等在楼下，秦依弦特意吩咐江忠先送李蒙去酒吧。
今天李蒙的心情很不好，唱歌的时候也不在状态，晚上的时候下了一场春雨，酒吧里也冷清了起来，一束长长的灯光打在李蒙的头顶，蓬松卷曲的短发浮着一层淡淡的酒红，她身体轻转着椅子，手指搭在前面的麦克风上，慵懒地唱着王菲的《红豆》：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角竟然湿润了起来，同时她也看到了坐在吧台边朝她挥手的钟益，她从台上下来就直接走向他，钟益递来一杯酒。
“今天怎么唱得这么伤感？”钟益笑着，喝杯中酒的时候，下颌微微抬起，半透明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带着几分性感。
他促狭的笑让李蒙发现自己走神了，慌忙笑了笑，喝了一口酒，说：“心情不好。”
“还在为你男朋友工作的事上火？不是说让他来海旭试试吗？”
“不用，他找到工作了，谢谢你。”李蒙笑笑，她不想让宇飞在这个男人的眼皮底下工作。
“其实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这世上很难有几个女人能让我为她做一些事。”
“几个？看来你还挺花心的。”
“女人没魅力才觉得男人花心，男人没实力才觉得女人现实，这世上很多人往往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蒙蒙，其实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你可以过比现在更好的生活。”钟益又给她的杯子里倒上酒。
李蒙叹口气，看着晶莹的酒杯苦笑，“这是B市，有魅力有个性的女人太多了，你对我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没有哪件事不动手就可以实现的，这个世界虽然残酷，但只要你愿走，总会有路，如果退缩，就只会因技不如人而感伤。”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轻轻勾起的嘴角，连眼睛都有一点暧昧。李蒙摇了摇杯中的酒，对他妩媚地绽开笑容，碰了一下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