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那个年代里,得道成仙不仅不是什么奢望,我们的思想意识里根本就没那种念想,虽然已经步入了八十年代,但我们的世界观还停留在六、七十年代,在我们人生的理想中,国家的利益还是高于一切的。
但二爷不同,他是从解放前过来的人,又在七十年代被枪决,现在变成了孤魂野鬼,除了得道成仙之外,他现在最想的事恐怕还是急于投胎,所以我们之间存在的不仅仅是代沟,甚至还是当时比较时髦,也是最为尖锐的两条路线的斗争。
我当然不会反驳他,因为我还想从他那里学本事,最终的目的并不是什么得道成仙,而是想着用学到的降魔驱鬼的本事,去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在牢记小周天内丹术的修炼方法的同时,我有将信将疑地问道:“对了,二爷,你刚才不是说修炼可以得道成仙吗,难道你现在已经是神仙了?”
不知道是戳到了二爷的痛处,还是他在思忖着如何对我解释才好,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勤修苦练能够得道成仙是肯定的,但我不是神仙而是孤魂野鬼。我之所以落到这个下场,一是我当年修炼没有正式拜师,学的都是旁门左道,所以走了不少弯路;二是我遭人陷害,肉身被世间法暴毙不说,还遭到挫骨扬灰,众人唾弃。”
想起当年的情景,我也是唏嘘不已,所以没有立即接腔。
二爷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人若想得道成仙,除了精进修炼之外,必须被世人颂扬、供养方能通过金桥和银桥得道成仙。象我这样被处以极刑、众人唾弃、挫骨扬灰的,没堕入饿鬼道和地狱就很不错了。”
我不解地问道:“就是呀,如果有所谓的因果报应的话,那你应该......可为什么你现在还游荡在世间呢?”
二爷苦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每个人在判官的生死薄上都有名有姓吗?侄孙子,不是我吓唬你,今后我们老张一门如果不成道成仙的话,都将会象我现在一样,沦为孤魂野鬼的。”
二爷说不是吓唬我,但我却真的被吓到了,我赶紧问道:“为什么?”
“因为从我父亲,也就是你老爷爷开始,我们就改了姓,我们原来不是姓现在的弓长张,而是立早章。”二爷说道:“因为改了姓,生死薄上的名字与我们对不上号,所以......唉。”
听到这里我完全懵了。
虽然在六、七十年代里,龙虎山的各种道观被毁,但我还是听老人们说过,我们龙虎山是道教的发祥地,我们的祖上张道陵张天师创建了正一盟威道,也就是后人所说的天师道,加上二爷因为解放前常住道观,后来又被当做牛鬼蛇神去批斗,我还以为自己就是张天师的后裔,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赝品。
我连忙问道:“既然我们不是张天师的后人,那当年你遭批头岂不是冤枉?”
二爷叹道:“唉,过中原委过于复杂,有机会以后慢慢跟你解释。”
“还有哇,牛鬼蛇神就牛鬼蛇神吧,怎么当年那么多牛鬼蛇神中,就你还加上了一顶流氓的帽子呢?”
虽然看不到二爷,但我能想象出他一定是在大摇其头,连声长叹道:“唉,那话说来更长,不说了。侄孙子,你要好好修炼,千万不要辜负了二爷对你的期待。知道吗,这几天我已经错过了多次投胎的机会,为的就是让你继承我的衣钵,等你得道成仙后,好回过头来度我。”
听二爷这么一说,我深感力不从心,别说将来度他,我既没有得道成仙的渴望,也没有得道成仙的把握,他要等我度他,那要到猴年马月呀?
“二爷呀,”我说道:“我现在可是一名革命军人,部队根本不允许那些封建迷信东西的存在,你让我怎么精进修炼呀?”
二爷说道:“你又不会当一辈子的兵。再说了,现在不象过去,我看到广东、广西那边有些松动,许多地方又开始重建道观和庙宇了,只要世间风向大变,加上我的护持和助念,你的修炼一定能够事半功倍,不说修到成神成仙,起码成道成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二爷说的倒不错,进入八十年代后很多政策都比过去松动了许多,象我这样祖辈有被枪决过的人,过去是不可能通过政审的。
不过我听爷爷说过,解放前我们家就与二爷断绝了关系,而土改的时候,我们家划分的成分是贫下中农,所以二爷对我们家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至于二爷所说的神仙道圣的区别我不太明白,却能隐隐感觉到修炼的结果,还是分一定的层次和级别的。
我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过道里传来脚步声。
二爷说道:“那个值班的干部查夜来了。记住,我也是鬼,被鬼缠久了对你不好,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尽量少念神咒,没事的时候更别老想着我。”
说完,我突然感到二爷在我下腹拍了一下,像是贴了副膏药在我体内似地,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二爷说道:“我发现这里阴气太盛,女鬼众多,我给了你一副固精神符,以后自有妙用。”
这时臧卫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忽然想到上床前自己把门栓上了,而部队规定是不能栓门的,于是赶紧起身,装作要小便的样子把门突然打开。
臧卫国一愣,看到我穿着内衣跑出来,知道我要解手,随嘴问了声:“怎么不多穿点?”
我尴尬地笑道:“来......不及了。”
臧卫国一摆头:“快去吧!”
我立即一溜小跑地冲进了二楼的厕所。
我从厕所出来时,过道里已经不见了臧卫国的影子,我估计他到别处查房去了,等我跑到房里时吓了一跳,突然发现一个人影在我寝室晃动,定眼一看,原来是臧卫国。
臧卫国看了我一眼说道:“快上床吧。”
“是。”
我一屁股坐到床上去后,臧卫国对我说道:“刚才教导员从生产队打来电话,说是孙校长请你到向阳小学去当校外辅导员,营长和教导员都同意了,让你明天一早就到学校去跟同学们见个面。”
说也奇怪,现在一听说要到生产队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蔡林亚,也就是臧卫国的妻子。
面对着臧卫国,我居然做贼心虚地面颊绯红起来,赶紧答道:“是。”
“嗯,”臧卫国接着说道:“另外你抽空到我家去一下,明天我休息,你帮我一块劈点柴。”
“是。”
说完,臧卫国走到门口,替我拉熄灯,“呯”地一声把门关上后,朝营部走去。
我坐在暗中心里砰砰直跳,心想:他这可是引狼入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