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跟臧连长实话实说。
我听说过鬼打墙的事,却不敢肯定他也听说过,本来就对城市兵极其感冒的部队干部们,要是听说我遭遇鬼打墙了,大喝一声我“胡说八道”是小,弄不好还会把我当成精神病。
更糟糕的是,假如他们误以为我是在宣传封建迷信的话,恐怕我在部队就待不下去了。
“对不起,臧连长,今天陈支书家来了好几个棋友,我们下晚了点,所以......”
臧连长朝我身后看了看,最后有点怀疑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行,没事就好,是副营长让我们来接你的,走吧。”
回到寝室后,我倒在床上半天都没睡着。
平时没什么感觉,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躺在床上,老是觉得窗外有人,问题是我的寝室是在二楼。
第二天我跑到警卫班,找到了经常送我去陈支书家的副班长刘红军,他是河南兵,对我不错,即使是在我新兵受训期间,也没有老兵的架子,我悄悄地向他询问了个中原因。
那是八十年代初期,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尤其是涉及到封建迷信这一块,在部队里绝对是块禁区。
所以我很有技巧地问道:“刘班长,为什么营部总要让人送我去陈支书家,难道是怕我当逃兵不成?”
刘红军脱口而出:“那是怕你迷路。”
我讨好地笑道:“刘班长,都说山东人耿直,但在咱们部队,我怎么都觉得你们河南人比他们更实在。不过呢,刚才你那话就不实在了。”
刘红军坦然道:“怎么不实在了?”
“从部队到第九生产队,就是一条笔直的山路,我就是想迷路都不可能呀!”
刘红军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你问教导员去,反正他是怕你迷路了。”
说完,平时对我算是非常友好的他,居然像是有点厌恶我似的立即离开,让我感到一头雾水。
因为部队驻地的地势高,趁着晴朗的天气,我跑到后山上朝前望去,远远还能看到从第九生产队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而从营房门口延伸出去的山路,时而掩入树林,时候消失在山丘后面,最终像是一条黄色的纽带,直接穿过第九生产队,朝着更远的公社蜿蜒而去。
这条路怎么看都不算太长,途中也没有岔道,教导员怎么就会担心我会迷路?
从这条路的情况来看,我昨天遭遇鬼打墙的时候,一定是在道路掩入的那面树林里,难道那四周有坟墓吗?
我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来到那片树林里。
道路从树林中间穿过,我先后进入了左右两边的树林,最终没能找到一座坟墓。
我在沿着道路朝前走去,直到走出前面的那些小山丘,也没发现道路两边或者山坡上有任何坟墓。
这就怪了,我怎么就会在这段路上遭遇鬼打墙呢?
整整一天,我都被昨天晚上的事纠缠着,直到晚上熄灯就寝的时候,还是满脑子浆糊,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迷迷糊糊中,突然感到有点喘不过起来。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人在我身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又象是一个人压在我身上。
我肯定自己不是在梦里,而且已经睁开了双眼,浑身上下也不是那种没有力气的感觉,但就是动弹不了。
我猛地开口叫道:“怎么回事?”
但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营长——,教导员——,副营长......”
我涨红着脸,青筋凸暴地大声喊着,而且故意拖长音,但我还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想别人肯定也听不到。
一阵恐慌之后,我忽然想起二爷教过我的咒语。
我立即喊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四方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急急如律令。”
但我依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而且整个身子还是动弹不得。
这是二爷教我的净身神咒,据说可以让身体内的四正之神归于正位,消除身业,拥护身形,保卫道体。我练完之后,居然没有一点效果。
而且我感到压在身上的东西越来越重,我呼吸变得局促起来,再继续下去,我估计自己最终会被自己的一口气给憋死。
我忽然想起二爷还教过我金刚指,于是右手無名指從中指指背過,食指勾住無名指,指尖向下,大姆指小指指尖皆收入掌心,中指朝上,再次念了一遍净身神咒,最后喝道:“起!”
我“呼”地一下连被子一起坐了起来,晕乎乎的大脑突然清晰起来,只是背心全是冷汗。
毫无疑问,我不仅是在路上撞见了鬼,而且鬼还跟着我来到部队,问题是我还不敢对战友和首长们说。
在黑暗中心有余悸地坐了一会后,我又想起二爷教过的净心神咒,据说净心神咒是道家八神咒之首,为修道之人早晚功课及学炼符法时净化身心,排除杂念,安定心神时所用之咒。
净心神咒能使凡心入于冥寂,返观道心,入于清静之中。并有保魂护魄的作用。
我把汗湿的衬衣脱下,光着膀子躺在被子里,开始周而复始地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我的本意是驱鬼,却不知道这净心神咒布坛施法,修炼功课之前都应先诵持此咒,而我在反复不停地诵念中,无形中得到三清加持,不仅安魂固魄,而且还积聚起紫气,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拥有了道力。
当然,一个晚上的诵念所积聚起的紫气犹如过往云烟,至于道力不仅微乎其微,而且还时隐时现,别说是剑魔驱鬼,如果碰到厉鬼恐怕连自保都做不到。
好在我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从完全的唯物主义者开始向道家转变,至少我不再象过去那样视道家为牛鬼蛇神,避之犹恐不及。
第二天起床号一响,我就从床上一跃而起,过去起床时的懒散和迷糊一扫而空,有的只是大脑格外地清新,虽然身处东北,却有种漫步在江南水乡的清新惬意之中。
我想这都是净心神咒的功效,暗自发誓就算冒着不入党的危险,也要好好修炼。
虽然营部算是后勤单位,但日常的训练却一刻都没放松,洗漱完毕后,所有干部战士在值班干部的带领下,围着周长约三百米的操场跑了十圈。
在对道家的各种神咒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喜悦的同时,我也在纳闷:怎么说营部也有几十号人,怎么别人都没事,只有我不是鬼打墙就是鬼压床,这还有天理吗?
过了几天,教导员突然找到我,说是全公社马上要举办墙报普法知识比赛,考虑到部队干部家属都住第九生产队里,这次比赛怎么地也得在全公社拿第一名,看到我平时的毛笔字和粉笔画都画得不错,所以让我赶到生产队去帮忙。
教导员让我到生产队去找他的爱人,也是公社向阳小学的孙校长。
我二话没说,胸部一挺,信心满满地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教导员点了点头,把营部的自行车调给我用,是那种载重的红旗牌自行车,骑在山路上很是威风。
虽然我到过生产队很多次,但都是在晚上,而且天寒地冻的,大家都紧闭门户,除了陈支书老两口外,几乎没见过其他人。
这次却是在白天,一进村口就看到村子里人来人往,后来我才知道,由于靠近部队,加上这里部队家属多,而且许多人都很有文化,所以公社把小学都迁到这里来了,有的孩子为了能够读书,明天都要往返十多公里,从邻近的生产队里步行到这里读书。
正因为如此,这次全公社的墙报普法比赛就更不能输了。
我在村口碰到了陈支书,看到我后,就知道我是部队派来帮生产队出墙报的,他回头一指站在生产队门口的几个女人,对我说道:“孙校长和几个老师都在生产队门口等你。”
我骑着车过去看到那几位女教师后一愣,心想:不会吧,怎么她们个个长的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