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多时候，她看起来很纯粹，似乎一眼便能被人看穿。此刻，她却像一团迷雾，复杂而又深沉。
“世间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还请郡主别太感伤了。”敛去眸中的复杂，花美萳淡淡地说道。
“确实，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时候现实残酷得让人不敢相信。”小蛮忽然低笑一声，指尖嵌入树皮，扭过头，沉声道：“你被送来做了质子，心里一定有很多忿怨吧？”
“郡主以为呢？他人或许不知，郡主与为夫同榻而眠，应当了解为夫。”花美萳凝视着小蛮，那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耀着点点流光。
小蛮与其对视，只觉得那对黑亮的眸子恍若一道深渊，一旦陷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可恨的是，她竟已经一脚陷进去了。
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的感觉，让她饱受摧残。不管他说多少次的甜言蜜语，她内心的空洞始终没办法填补。
她要的是他的全心全意。
可他却始终以一种藏头缩尾的状态站在她面前。
倘若打他几拳，踢他几脚，便能让他将身上的壳掀了，她早便成功了。
他戴着他的假面以一种不屈不挠的姿态站在她跟前，让她不自觉地陷入他营造的温柔里。
温柔，那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器，比之拳脚，比之语言，更加危险。
“郡主？”花美萳轻声唤道。
“你答应我的，不曾忘了吧？”小蛮问道。
花美萳颔首，后又开口道：“为夫答应的事情很多，郡主指的是哪一条？”
“你摸摸我的心。”小蛮忽然抓起花美萳的手，覆在她的胸上。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与我日日夜夜在一起已有许久，你有那么一丁点了解我了么？知道我的心意了么？”
花美萳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不知道么？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对不对？你只是奉皇命娶了我，又因我的身份而对我好。你的心里其实很厌恶我，憎恨我的蛮横无礼。嘴上却说得那般好听，一副好好先生的摸样。你原本就憎恨着我，憎恨这个夺去你自由的国家，所以我的大哥没了，五弟没了，你很开心对不对？”
小蛮一脸平静地说着这番话，声音波澜不惊。
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花美萳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苦涩地说道：“郡主一直是这样看为夫的？一直不肯接受为夫的，是郡主不是么？”
小蛮没接话，盯着花美萳瞧了一阵，冷冷地笑了一声，松了手，转身离去。
花美萳静立着，没有追过去。他仰头去看那棵萌生新芽的树，纷乱的思绪随风翻飞。
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墙，互相隔绝了对方。
背负的太多，已经成了习惯，他们还不曾学会，放下自己的防备。
“王爷，有时候女人不止要哄，还需要关爱。”一直在旁观的方以何无奈地开口道。
花美萳没有回话，依然盯着眼前的那棵树，像是要将那树看穿个洞出来。
方以何有些尴尬，抬脚欲走。
“有些爱，是注定要互相伤害的。”低低的声音从花美萳的口中传出，飘散在风中。
方以何微微一愣，复又重重地叹气。
有些事，终究不是他能改变的。
独坐在床上，望着眼前的景物发着呆。耳边忽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小蛮动了动脖子，视线扫到门边。
不是花美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
是小凤，他正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情不好，他的表情显得很拘束。
他脚步迟缓地挪到她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背。
她低头看他。
他举起手，不停地用手比划着。
他在说，不要悲伤，他们会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希望我们坚强地活着。
“小凤，你是好孩子。你说得对，但有些悲伤是注定的，就像失去的东西不可能再回来一样。我们可以难过、可以生气，只是不能自暴自弃。”小蛮抚摸着小凤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小凤不再比划，垂下脑袋，乖乖地立在小蛮身边，默默地接受她的抚摸和言语。
三天后，小蛮一行人坐着轿子来到城主胡志的府邸。
三天来，小蛮和花美萳没再说过话，两人像打了冷战一般，互相躲避着对方。
今日来到城主的府邸，花美萳也只是默默地跟着来，未置一词。
很多时候，他像一条尾巴，一名跟班，一个出气筒，仅属于小蛮的。
“郡主王妃吉祥，王爷吉祥。”胡志早已等在门口，一见到小蛮从轿子里出来，连忙弯腰行礼。
小蛮由红豆扶着走至胡志跟前，锐利的眸光打在胡志身上，犀利地似要将他穿透。
她一开口，便直切主题：“本宫给你的期限已至，凶手，在哪儿？”
“回郡主王妃，凶手是谁下官已经查明，只是这人实在太有本事，未能抓到。”胡志低着头回话，身子微微地颤栗着。
很多人都怕小蛮，这是无可厚非的，一为她乃皇族子弟里最受宠的，二为她的天生神力。
“哦？已经查明？只要多派人手，还怕抓不到？”小蛮的语气比之三天前缓和了许多。
胡志抬袖抹掉额上冒出的冷汗，恭敬地回道：“回郡主王妃，下官的属下都是一般的武夫，实在奈何不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浪客剑辛。”
“啊！”他的话音方落，胸口便挨了一脚，身子不受控制地斜飞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震得他的五脏都抖起来。
“放肆，没查到真凶就拿剑辛做挡箭牌，你好大的胆子！”小蛮一脚踩在胡志的胸口，厚厚的木屐看上去威力十足。
“下、下官并非捏造，有人证可以证明的。”胡志躺在地上不敢动弹，身上的痛及不上他此刻的恐慌。
“人证？什么人证？”小蛮问道。
“有人见到浪客剑辛…曾在福莱茶馆出现…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都会发生命案……毫无疑问……这一次……啊…”胡志还未说完，胸口又挨了一脚，血气翻涌，一口闷血便吐了出来。
“仅靠这一点便诬赖剑辛，你这城主也当得太无能了！现在，本宫有理由怀疑，是你和其他两城城主合伙设计了这一场谋杀，而后将罪责归到江湖中人身上。你胡志，费城城主百旭还有油城城主朱谷，有最大的嫌疑！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即日押往京都！”
小蛮一声令下，道旁忽然接二连三地涌出侍卫，将胡志扣住。
“郡主王妃英明，一眼便识破了这厮的诡计！”一个身形庞大，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暗处走出来，声音无比洪亮。
“彭将军舟车劳顿，不辞辛苦地赶来，有劳了。”小蛮一本正经地说道。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本将军应尽的事宜。郡主大智慧，叫在下佩服。其他两城城主已经被本将关在驿站柴房，不知这三人该以何罪名定罪？”彭攀一丝不苟地问道。
“罪名，自然是密谋杀害皇族血脉，贩卖私盐，压榨百姓，为官不仁。”小蛮朗声说道，看着胡志的目光锋利地似要将其碎尸万段。
“可有证据？”彭攀虽是带兵打仗的粗人，却一向公正廉明，知道凡是都讲求一个证据。
“至于贩卖私盐，压榨百姓这几条罪状，本宫也不是空口说白话，小安，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小蛮朝轿子的方向一喊，只见一女子从轿子里出来，一步一扭地走到小蛮跟前。
女子屈膝行礼，“郡主王妃吉祥、王爷吉祥、大将军吉祥。”
“说出真相。”小蛮扶起女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小女子姓贾名安，本是商贩之女，三年前，胡志以城主的身份，强行要小女嫁与他做妾。爹娘不肯，他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小女的爹娘关进大牢，动用私刑，不得已，小女才嫁与他。”贾安说着便伸出手指指着被侍卫扣住面如土灰的胡志，眼里满是愤恨。
“该死的娘们，老子对你不薄……”胡志不安地叫嚷起来。
“说说你这三年来所知道的一切。”小蛮快步上前，朝着胡志的大肚子猛揍了一拳。
胡志当即痛得浑身痉挛着，嘴巴大张着，除了‘啊啊’的含糊声音，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这三年来，胡志一直与别城的城主有信件来往。这是小女有一次偷偷藏起来的一封信。”说着，贾安便将信件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彭攀。
彭攀打开信件，仔细地读了上面的内容，面色一沉，冷声道：“这三人果然结党营私，贩卖私盐，中饱私囊！当真是可恶至极！”
“另外，经过小女多次偷听，小女知道，他们将赚来的巨额银子都藏起来了，好似就在他们自己的府邸。不过小女多次查找，都不曾发现那些赃款。”
贾安的话音方落，彭攀便命人到府里搜查。
小蛮等人也跟着进去，等着找到赃款。
侍卫们统统搜了个遍，却也没等找到巨额赃款，倒是胡志的妻子小妾和女儿们跪在院子里不停地求饶，吵得小蛮又烦躁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