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晨回到自己休息的客房里,忽觉落寞起来。其实也不是无缘由的,只觉得那七姑娘紫君长得实在像自己的心上人,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自己酒后失态了,便借口溜回了屋里。
枕着手,仰面躺倒在床上,一阵胡思乱想,又觉难受。
忽地从满是经文的腹中找了首诗吟了起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吟罢,便似找到了些许寄托似的,安然地睡去了。
“诗骨是陈子昂,诗杰是王勃,诗仙是李白,诗狂是贺知章,诗魔是白居易,诗鬼是李贺……”皇甫奉师父之命来给紫君补课。
香气袭人的桃花树下,紫君撑着头,倚在小木桌上正要睡去,却忽地来了精神,“那合在一起不就是魔鬼了吗?”
皇甫拿书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嗔道:“丫头用心一点,师父再考你的时候,说不出来就惨了!”
紫君摸了摸脑门,说道:“那有什么关系,我以前也不知道啊,不是一样长这么大了吗?”
“你呀……”皇甫忍不住摇头叹笑。
这时,耶律忽然匆匆忙忙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走了……要走了……”
“去哪儿呀?”紫君懒懒地问道。
皇甫觉得奇怪,忙问:“谁要走了?”
“二,二师兄啊!”耶律缓过气来,“不知从哪来了条大船,上面的人下来点明了要找师父,后来才知道那是二师兄的家人,要接他回去啦!”
“什么!二师兄要走了?”紫君蹭地起身,“不行,我要找他去!”
紫君说着就要朝耶律来的方向奔去,却被耶律一句话挡了回来,“二师兄不在大厅里!也真是的,都要走了,还一个人躲起来。”
“那他会在哪里呢?”紫君有些急了。
皇甫合上书,起身道:“去山头上找找。”
耶律想了想,也说:“去屋顶上看看。”
诚烈独自坐在东面的最高的一方屋顶上,那是东边唯一的屋子,也是长春岛上最高的楼。
在上面可以看见海,可以看见竹屋,还可以看见南边的渡口和桃园里一树树正开得绚丽的桃花。
人生若能一路欢歌,也不枉桐花万里。他这么想着,却又似乎感叹着与此截然相反的现状。只是,他是不爱开口的,他从来都将所有事情往心底里深埋。什么也不说,谁也不告诉。
百年孤独全部埋进尘土,男儿自尊,红着双眼不哭!
“长春七少”里,他是一个谜。
就要离开这座“长春岛”了,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哀伤,也许他不能留下什么来,唯一能肯定的是,他有东西怎么都带不走了,就算走到海角天涯,它也不会随他出发。
可它是什么?
他说不出来……
紫君提着长裙,从屋顶的另一头上去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他知道是她来了,也不曾刻意扭头去看她。他觉得过了好半天,她才艰难地来到了他的身边,静静的在他身旁坐定,轻唤了声:“二师兄……”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回过头去看着她,柔着声音问了句:“怎么了?”
“二师兄,为什么你要走了也不来告诉我们一声呢?在这里我们难道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紫君看着他,脸上是少有的凝重。
诚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揽住她的肩,嘴角动了动,说道:“你们当然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那你要去哪里?”紫君追问着,“你走了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还能像以前那样七个人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诚烈一脸落寞,又很快恢复了常态,“等我安顿下来,我会来找你的!”
紫君没能领会出诚烈那句“我会来找你”的更深一层的情意,只叹了句:“恐怕那时候我们七兄妹就各有了各的去处,以前的日子就都回不来了。”
紫君一脸怅然,起身道:“二师兄,你走了我会想你的。”
说毕,提着裙子往原路走回去,虽似来时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却也难免踩上几片有明显裂痕的瓦块,那些瓦片稍一着力便就碎裂开去,紫君脚底一滑,翻身摔下屋去。
诚烈心头一紧,忙飞身而下从半空将她接住了,稳稳的落在地上。
紫君惊魂未定,诚烈托着她僵了好一会儿,忽然决然的说道:“日后,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紫君看他神情古怪,不觉愣了愣神。
离别的时刻总是来得很快的,泊在渡口的船是艘楼船,彩旗飘飞,令人错觉春风也猎猎。
“师父,师娘”诚烈跪奉谢师酒,盼儿禁不住就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众师兄妹站成一排,诚烈挨个与他们一一别过。
锦鸿拍着他的肩,“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句话高度肯定了诚烈的能力,二人各自把着对方的掌心,用力地握了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诚烈走到皇甫身边,皇甫面色凝重,说出的话却很轻快:“二师兄,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诚烈动了动嘴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耶律难为情地道:“二师兄,那么文绉绉的话我说不来,日后有缘再见,需要师弟时只管说一声,我保证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