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玲回家后一连几天,不吃不喝,她妈虽然不问,见她几天下来便瘦得不成人形,很是担心便试着劝她,“崽呀,娘晓得你是个懂事的,但是你要晓得,泥鳅子它只能在泥里钻,你想些七的、八的,是没用的,听娘的话,放开他,等一阵子,再找一个踏踏实实的人嫁了。”美玲此时耳边不断的回响着“****!”“野种”,听不见任何话。她抱着妈妈讲“妈妈,你为什么要生我?我为什么要生在这样一个家,我哥哥疯掉能怪我吗?我们家一个这样子能怪我吗?我好命苦,妈妈,你不晓得,我见不得人了,他骗了我、骗了我。说我差,我比别人差什么,除了没钱。”
美玲妈也是个苦命的人,想着大儿子好好的因为没钱而神经失常,小女儿又因这个受到打击,说不出半句话安慰女儿,只知道陪着女儿哭,两母女,哭一阵、睡一阵的,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见女儿好不容易睡了,她就下楼做饭,饭还没熟呢,便看见美玲拿着一叠裁得跟钱一样大小的纸,笑嘻嘻地跑到她面前,用塑料普通话对她说“谁说我没钱,你看这不是钱吗?我有好多好多的钱,你跟我结婚好不好?儿子,你有儿子了。”说着把衣服向上拉,露着肚子。
美玲妈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呢,美玲就边脱衣服边往外跑,边跑边哈哈大笑‘我有钱啦、有钱啦’美玲妈就拼命地跟着往外跑,谁跑得她赢啊,不晓得怎么回事,后来还把衣服全脱光了,美玲的伯父在大堤下看见了,招呼着自己儿子一起上堤来追。
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不只是唤醒晨光,也唤醒了又一次与高轲在梦中相遇的梦凡。她赖在床上有些怨恨的望向后窗的树林,平时觉得那么可爱、叫声那么清脆的鸟儿今天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么吵?好好的梦被它们惊醒了,她还没来得及听清高轲到底想跟她说什么?她在被子里扭来扭去,想再续前梦。
“凡凡,起来,沐阳都来了,你不是今天要去上班吗?”梦凡妈明明听见女儿房中有些动静的,认真一听又没有了,担心女儿又睡着了,只好在外使劲敲门。
床上的梦凡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糟了、糟了,我都忘了这回事。”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胡乱的抓起外套,趿着拖鞋蓬松着发、眯着眼睛、迷糊着往外冲。
“妈,你怎么不早点喊我?”
“不急,梦凡,今天只开会,还来得及。”沐阳笑眯眯的看着乱窜的梦凡。
通过昨天以梦凡自己的话说的小学生都会做的题目,简直污辱我的智商,容易得不能再容易的考试后,王尚文亲自带梦凡到中学报到,特意交待廖正清,梦凡是苇场文化事业所急需的人才,要好好照顾梦凡。
廖正清只要江梦凡不占他那个宝贵的代课老师指标,什么都好说,当即亲自带梦凡办理入职手续,嘱咐梦凡明天得来学校开个会。
梦凡回来后,跟家人说起这事,江国良大为赞许沐阳,“沐阳这孩子有担当,我看可以。”梦凡妈知道江国良这个‘可以’是什么意思。做为当事人的梦凡没想那么多,只感觉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比做梦还不真实。
刚毕业时,梦凡妈就跟江国良提起过,让江国良去工会找一下关系,看不能把梦凡安排到管理区当幼教老师,可是江国良那个老古板以“全苇场只有你女儿是高中生?再说,现在管理区的幼儿园编制好好的,你想让哪个不做了?这不是缺德么?”这事就这样搁置着,想不到沐阳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她解决了一个场编教师,还真的用心啊,只是梦凡是没动姻缘还是心中真的有人了?人人都晓得沐阳的心意,唯独她傻不拉叽的没半点感觉。
“凡妹子啊,做人要有良心、知好歹,我看你啊还是得自己认识自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别人家条件好的,哪会有眼睛角看见你?我看还是沐阳不错,人也知根知底。”梦凡一见自己父亲又要开始说教连说“晓得了,晓得了,我什么时候干过没良心不晓好歹的事?”
“你这鬼妹子,你爸是怕你惹事,让人沐阳在学校不好做人,又没别的……不过,我们看沐阳挺好的,要不,让沐阳家派个介绍人过来?”梦凡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妈,我还没到二十岁呢,《婚姻法》规定要年满二十周岁才能结婚,你们啊,就慢慢地养着我吧。哦,对了,从今天开始我有工作了,也不要你们养了,你们就慢慢地看着我讨嫌吧。”说着一扭身跑进房间,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好消息告诉高轲。
谁知,第二天,梦凡大小姐居然把要开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好不容易等梦凡收拾整齐,太阳已经爬上东边的大堤,外面鸡叫、狗吠、鸟鸣、乡亲们的锅、碗、瓢、盆的声音交织着,与大堤边慢悠悠走着的山羊、活动筋骨般撒开蹄子狂奔的牛的叫声一起汇成一曲乡村春晨变奏曲。
小清从娘家回来,前屋找到后屋没看到梦凡的影,“妈,凡凡到哪里去了?怎么没看见她?”
“凡凡啊,上班去了。”梦凡妈按捺不住喜悦的告诉小清。
“上班?沐阳真的把梦凡搞得当代课老师去了?”小清倒没想到她们以为沐阳一句空口话,倒成了真。
“不是代课老师哩,听凡凡讲是什么场编教师。”梦凡妈有些小得意。
“真的?妈,这可是件大好事,没想到沐阳有这么大的本事。”小清一步纵到梦凡妈面前。
“你轻点、轻点,还不晓得是上门喜不?都结婚了还这么轻里轻狂的,若是真的有了,动了胎气怎么办?”梦凡妈笑眯眯地看着小清的肚子,想起他们结婚时,梦凡大姨偷偷地问她:“姐姐,你媳妇不是有了吧?你看她的胸部又高又大,好象是驮生怀肚一样,哪个姑娘大姐的胸部会那么大啰?”当时她就只回了一句:“有也正常啊,她跟她妈闹时一直住在我屋里。”
现在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别的,她看着小清小肚子好象比以前鼓了些。
小清见婆婆这样一说,有些娇羞:“妈,你说什么呢?我和正刚说好了,这事不急的,本来说梦凡的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妈妈是想当娭毑想疯了,你莫怪我啊,只是,不趁着年轻赶快生,还等什么?趁着我们还不老还可以跟你们带孩子,早点生吧!”梦凡妈充满期待的看着小清。
“我还想多玩几年哩,以后再说吧。梦凡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沐阳,这样尽心尽力。有些男的,定了婚也不见得有这么好。梦凡如果真的跟沐阳倒也幸福啊,只是……”小清意识到自己人一不小心差点把梦凡的秘密说出来,连忙掩住自己的嘴巴。
梦凡妈倒听出些名堂:“只是什么?难道凡凡真的心里有人?平时她跟你走得近,小清你可不能瞒着妈。”
睡觉前,梦凡妈坐在床边自言自语地说:“莫非梦凡心中真的有人了,那是哪个呢?”
躺在床上假寐的江国良把被子一掀“什么?她心里有人?你这做娘的现在才晓得?你看看、看看,我就说会出事,这下好了。”
梦凡妈扯起被子给老伴盖上,“你啊,不要听风就是雨,哪个女儿家家的心中没有一个人,只是多数女儿家只能偷偷藏在心里。现实生活哪有他们想的那样顺风顺雨的。果真那样,我们也不用愁啰,睡吧,睡吧,反正风也吹不走月亮,明天,我再去探探梦凡的口气。哎,你做什么去?孩子都睡了,你就别去了。”梦凡妈见江国良起身下床,一把扯住他的衣不放。
“放手,放手,我起床小解,你拖着我做什么。说一千道一万,你呀,明天我给梦凡把个老信,除了沐阳,我谁也不同意,我还怕她闹翻天?只是这老沐也是的,就那次说了一嘴,到现在也没个表示。哎!操心啦,这凡妹子比她哥更让我操心!”说完,他摇晃着脑袋打开了后门的门栓。
本来有些睡意的梦凡妈此刻没了半分睡意,老头子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就他父女俩的脾气,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啊?还是缓缓吧,再缓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