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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鬼

任何一个来到忘忧城的人都应该知道忘忧城的三大标志:常胜赌局、忘返客栈、相思楼——一个赌局、一个饭店、一个妓院,这三个地方满足了大多数人的吃喝玩乐,这些大多数人里面必然包含了三鬼:一个赌鬼、一个酒鬼、一个色鬼。

常胜赌局仍然像往常一样热闹,而赌鬼赫连赢刀也仍然像往常一样手气背,常胜赌局虽有常胜之名,但赌鬼赫连赢刀却从来也没有真正的赢过,他兜里白花花的银子也随着一局一局的赌博流失了出去,所以他今天的心情仍然很糟糕,他高声的叫喊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庄家掷的骰子,他的额头已经有汗水冒出,他的脸也因为兴奋和刺激而有些泛红,他的双手有时候都在颤抖。他一次一次满怀希望的参与其中,可当结果出来后,却又一次一次的失望,他就这样越输越赌,越赌越输!

赌博这东西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它从一开始之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这大概和人类天生的好胜心和侥幸心理有关。赌鬼赫连赢刀在一次一次的将身上带的银子输完了之后,也曾暗自痛下决心,决定不再踏入常胜赌局的大门,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鬼使神差的走进来,又会输得一干二净,又会灰溜溜的离开。

这一天赌鬼赫连赢刀身上带的银子又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了,但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灰溜溜的离开,恰恰相反,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十分豪迈的动作:他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来,放在赌桌上,对庄家道:“小爷我十赌九输,今天还真不信这邪了,这块玉佩可是我的传家宝,今天我就把它押下了,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一回!”

庄家拿过赌鬼赫连赢刀的玉佩,仔细的看了看,这果然是块晶莹剔透的好玉,听闻赫连家祖上乃是忘忧城屈指可数的大富豪,如今虽然败落了,但有些东西还是货真价实的。庄家一边将玉佩还回来一边道:“果然是个好宝贝,但你可要想好了,你赢了倒罢了,倘若输了,你这宝贝可就归我了。”

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当赌注,而且这东西还是传家宝,如果真的不小心输掉了,那实在是可惜得很,连旁人都替赌鬼赫连赢刀心疼,有人规劝道:“不错,庄家说得对,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要想清楚啊。”

赌鬼赫连赢刀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小爷我可是常胜赌局的常客,规矩我都懂,有谁见我赌输了耍过赖吗?”

庄家笑了笑,他太清楚赌鬼赫连赢刀这样的人了,不赌到倾家荡产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如此,何不遂了他的心愿呢?现在他们玩的是买大买小,庄家已经在发话:“那你是买大还是买小?买定离手!”一边说着话,一边摇起了骰子。

买大还是买小,这是个问题,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个简单的二选一的事情,但结局往往是你买大,庄家却开小,你买小,庄家却开大,这大小一颠倒,价值不菲的传家宝玉佩可就归别人了,纵然是在赌桌上身经百战的赌鬼赫连赢刀此刻也有些犹豫不决了,旁边有人劝他买大,也有人劝他买小,可他究竟该听谁的呢?不!谁的也不能听,他要听自己的,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在反复拿捏之后,他买了小。可奇怪的是,当赌鬼赫连赢刀买小之后,那些劝他买小的人却纷纷买了大,竟然没有一个人跟着他买小,好像大家知道他是永远也不会赢的,他买的小既然会输,那么买大就一定会赢,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庄家掷好骰子,放在桌上,慢慢的掀起盖子,赌鬼赫连赢刀全程目不转睛的盯着庄家的一举一动,好像生怕自己一时的疏忽而错过了某个重要的细节,他把传家宝都押上了,他已经不能再输,他甚至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无数遍菩萨保佑,但结局仍然令他感到忧伤:三个六,豹子,通杀!当庄家兴高采烈的公布这个结果的时候,赌鬼赫连赢刀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事实是他的传家宝已经输了出去,那些买大的人非但没有因为赌鬼赫连赢刀输了传家宝而替他感到可惜,反而因为自己跟着输了银子而有些埋怨他的意思,好像是说这些霉运都是赌鬼赫连赢刀传给他们的一样。

眼看着庄家就要将玉佩收走,从来也没有耍过赖的赌鬼赫连赢刀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庄家的手,庄家一愣,抬眼望着他,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赌鬼赫连赢刀道:“我给你说过,这可是小爷我的传家宝。”

庄家道:“我知道,可我也说过,只要你输了,这东西就得归我!”

赌鬼赫连赢刀蛮横无理的道:“我的东西,凭什么归你?”

庄家道:“因为你输了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庄家都被赌鬼赫连赢刀弄得有些蒙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好像有点不认识这个人了。

旁边有人起哄道:“愿赌服输吧,愿赌服输吧。”

平时的赌鬼赫连赢刀也算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只要将身上的银子输干净了之后,他就会安安静静的离开,从不惹是生非,但是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突然使上了性子,他的运气虽然不好,但他的拳头够硬,他握紧拳头,对着庄家的脑门就挥了过去,庄家见势不妙,身子赶紧往后一仰。

赌鬼赫连赢刀的拳头并没有落在庄家的脑门上,而是被另一只手握住了,他顺着握住他拳头的这只手看过去,就看到了至尊右使铁虎成空的脸,吓得他赶紧缩回了拳头,铁虎成空道:“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跟我回去吧!”

几乎与此同时,忘返客栈内,酒鬼赫连赢枪正喝得烂醉如泥,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烦心事需要借酒浇愁,事实上他喝酒并不是因为愁,而是因为爱——他爱喝酒,也许喝酒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爱好了,所以他整天酒不离杯,杯不离手,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或许他也想做一个像诗仙李白一样‘但愿长醉不愿醒’的人。

在酒鬼赫连赢枪的世界里,只有酒是唯一的、真实的、不可或缺的,他甚至可以只喝酒不吃饭,他甚至可以为了酒去杀人,他甚至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但是不能没有酒。

喝酒有一定的好处,也有太多的坏处,历史上因为喝酒而误事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是像酒鬼赫连赢枪一样将酒喝到如此境界,还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按理说,此刻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赫连赢枪本来应该呼呼大睡的,但他却偏偏和一个大汉打起来了,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这个大汉是刚从外地赶路经过忘忧城的,奔波劳累了很长一段时间,正是饥渴难耐,到这忘返客栈来打尖,本想叫些酒食,但掌柜的却告诉他酒鬼赫连赢枪已经包下了客栈里所有的酒,甚至连酒钱都付了,这让他心里很不爽,不爽就要发泄出来,他发泄的途径就是通过拳头。其实他一开始也并没有准备打架的,他好言相求,希望酒鬼赫连赢枪能够分些酒给他,他甚至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但是,让酒鬼赫连赢枪把自己的酒分给别人那不是等于在要他的命吗?他宁愿和这大汉打一架也绝不会把酒分一滴给他,所以最后两个人真的就打了起来。

若是在平时,这两个人打起来肯定很精彩,但现在的情况是一个饥渴难耐,一个烂醉如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了,这打架就不像打架了,倒像是滑稽可笑的表演,虽然掀翻了桌子,摔倒了杯子盘子,但是谁也没有伤着谁,就在两个人都将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铁虎成空却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酒鬼赫连赢枪看到铁虎成空的时候,眼睛也亮了,酒也醒了,立刻就变得精神起来,忽然用力的一拳将大汉打倒在地,那大汉趴在地上,满脸怒容,瞪大双眼,喘着粗气,心里可能还想骂几句脏话,但是在经过这一通折腾后,也已经没有力气再骂出来了。

铁虎成空摇头叹息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盟主有令,跟我回去吧。”

相思楼里的姑娘们个个娇艳如花,貌若天仙,而且温柔体贴,服务周到,据去过那里享受的人说:“一去相思楼,免去百日忧,此生无憾!”相思楼这个名字恰如其分,这绝对是大多数男人心驰神往视为天堂的地方,这绝对是大多数男人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地方,这绝对是大多数男人去了之后还想再去的地方。

色鬼赫连赢剑显然比大多数男人更有福气,当其他人还在幻想着要去相思楼的时候,他已经去过了;当其他人去相思楼的时候,他已经在相思楼长住了下来;当其他人在称赞某一个姑娘的好处时,他已经将每一个姑娘的身体都碰了一遍。据说他已经有半年没有回过家了,相思楼俨然已经是他的第二个家,因为他平时并不小气,加上对姑娘们总是彬彬有礼的样子,所以相思楼里的姑娘们也都乐于和他亲近,彼此熟悉了之后,大家都叫他三公子。

这一天,色鬼赫连赢剑正抱着一个叫文雅的姑娘在楼上睡觉的时候,楼下突然来了三个彪形大汉,为首的那个大汉脸上有一道刀疤,在忘忧城混过几天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人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刀寨土匪头子刀疤老六,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喽啰,两个小喽啰手里都提着一把大得出奇的刀。

刀疤老六对老鸨道:“老子听说你这相思楼里有几个姑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子今天准备带几个回去做压寨夫人,你意下如何啊?”

老鸨道:“哎哟,六爷,你说笑了,我们这里的姑娘哪里入得了您的法眼啊。”

刀疤老六道:“哼!老子可没有功夫和你说笑,快去把那个叫什么文雅的小姑娘叫出来陪老子,让老子舒服了,赏钱那是少不了你们的。”

老鸨道:“哎哟,老身知道六爷您是出手阔绰的主,但今天真是不巧,文雅姑娘没空,您看您另选一个怎么样?”

刀疤老六的脸色忽然变了,怒道:“什么?没空?老子来了,她就是没空也得给老子抽出空来!”

老鸨也不知道这刀疤老六今天抽的什么风,相思楼里这么多姑娘他不选,偏偏要选文雅,神刀寨离相思楼也有很远一段距离,平时这刀疤老六也没有来过,大约是在外面听别人说起了文雅的种种好处,所以今天来指名道姓的要找文雅,老鸨知道刀疤老六脾气古怪,也不敢得罪他,只能温和的道:“六爷若是真的只要文雅作陪的话,那就只能改天再来了,今天实在是抱歉得很!”

刀疤老六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雷霆大怒道:“妈的,你就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老子!看来你是不想做生意了吧,信不信老子拆了你这相思楼?”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想要拆了相思楼啊?”色鬼赫连赢剑出现在楼道口,看了看楼下的刀疤老六,惊道:“哟!原来是神刀寨的刀疤老六啊,怪不得敢口出狂言。”

刀疤老六轻蔑的看了色鬼赫连赢剑一眼,怒道:“你小子是谁?老子的事情你最好别管!”

色鬼赫连赢剑道:“在下不才得很,正是赫连赢剑。你的事情我才没有心思去管,但你想要拆了相思楼,我就不得不管了。”

刀疤老六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赫连赢剑这号人物,转头问身后的两个小喽啰,两个小喽啰也茫然无知的摇了摇头,既然是无名小辈,刀疤老六立刻就显得理直气壮起来,狂妄的道:“那你就是找死!小的们,给我做了他!”

两个小喽啰提着大刀冲上楼梯,但很快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刀疤老六怒道:“妈的,饭桶!什么时候都要老子自己动手,要你们有什么用?”

刀疤老六并没有急着冲上去教训色鬼赫连赢剑,对方居高临下,已经占了优势,自己冒冒失失的冲上去,不一定能够占到便宜,看他刚才三五下就把自己的两个属下打得滚了下来,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在理性而冷静的分析了一下之后,刀疤老六道:“那个叫什么赢剑的人,有种你下来,陪老子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色鬼赫连赢剑道:“有种你上来啊,你不是神刀寨的土匪头子吗?怎么,难道你怕了?”

刀疤老六道:“放你妈的屁!老子什么时候怕过?只是那楼梯口施展不开拳脚,不如你下来,到这宽敞的地方来。”

色鬼赫连赢剑道:“你要找的文雅姑娘就在这上面,难道你不想上来看看她吗?”

刀疤老六被彻底激怒了,暴跳如雷的道:“妈的,老子要了你的命!”说着,健步如飞,三五步就窜到色鬼赫连赢剑面前,用拳头挡住色鬼赫连赢剑踢过来的脚,两个人迅速的打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至尊右使铁虎成空却悄悄的来到了相思楼,巧的是正好站在神刀寨那两个小喽啰身后,他静静的看着楼上两个人的打斗,老鸨嘴里虽然叫着别打了别打了,但心里还是希望色鬼赫连赢剑能够好好的教训下这个天杀的土匪头子。

刀疤老六不愧是神刀寨的土匪头子,一双拳头恐怕有千百斤的力气,护栏被他打断了几根,地板也被他砸出几个洞来,色鬼赫连赢剑幸亏动作灵敏,能够避其锋芒,但明显已是处于下风,只能勉强支撑。

铁虎成空感叹道:“好一个刀疤老六,这双拳头果然有点厉害。”

铁虎成空前面的那两个神刀寨小喽啰听闻后,其中一个道:“那可不,这可是我们神刀寨的老大,自然是神勇无比!”说着一脸的幸福感,好像为自己身为神刀寨的一员而感到无比的骄傲和无上的荣光。

铁虎成空道:“你们两个也是神刀寨的?”

一个小喽啰道:“那是当然!难道你没看到我们手里的大刀吗?”

铁虎成空恍然大悟道:“哦,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吧。”

两个小喽啰蒙了,还没回过神来,两个人的脑袋就撞在了一起,晕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楼上的色鬼赫连赢剑已经快招架不住了,这大概和他最近纵欲过度有关,而刀疤老六却越战越勇,仿佛被战神附体。铁虎成空腾身而起,脚踏栏杆,迅速窜到色鬼赫连赢剑身后,一把推开色鬼赫连赢剑,握紧拳头迎上了刀疤老六挥过来的重重的一拳,两个拳头撞在一起,就像两坨厚重的铁块撞在一起一样,发出一阵响声,一旁的色鬼赫连赢剑惊呆了,用感激和钦佩的眼神望着铁虎成空。

刀疤老六立刻收手,直勾勾的望着铁虎成空,平时他骄横跋扈,自以为一双拳头天下无敌,但今天终于遇到对手了,自己刚才那一拳至少使出了八成的力道,而对方看起来只是轻描淡写的握着拳头迎上来的,估计只用了不到五成的力道,对方五成的力道竟然与自己八成的力道势均力敌,由此可见,对方的实力必然远在自己之上,于是,刀疤老六抱拳施礼道:“愿闻阁下尊姓大名。”

铁虎成空道:“在下姓成,单名一个空字。”

刀疤老六道:“幸会!告辞!”他知道自己不是铁虎成空的对手,此地不宜久留,所以赶紧告辞而去,就连躺在地上的那两个小喽啰他也无暇顾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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