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衍停顿一刻，随即声音低沉：“难道不是吗？”
不是反问郑嬷嬷，而是在自我怀疑，怀疑曾经认为的天理公道是否真的存在。
郑嬷嬷点点头，嘴角显现一抹浅浅的微笑，赞许的看着沈昭衍。
如今这皇宫里缺少的不正是这种一身正气的人吗。
“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公道只有强和弱。”
郑嬷嬷恢复一脸正色，她此时甚至希望眼前的小宫女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成为宫妃。
她的眼睛里溢满了正义，勇气，胆识和谋略。
她只需要千锤百炼，和一丝机会。
“我们就是皇宫里的蝼蚁，而高高在上的皇族才是公道。有些事，我们知道它不公正，可是只有我们的力量，并不能改变丝毫。”
郑嬷嬷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说小谭有罪，她就是有罪。娘娘说她罪该万死，那么她就该万死。你就算喊破了嗓子去为小谭正身，也只会惹祸上身，自身难保。”
沈昭衍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自小就明白这公道是上位者说了算。
母亲明明是被白家公子杀害，可官府和白家串通一气，不但没有治白公子的罪，反而污蔑母亲为红颜祸水。
而父亲也为了所为的公道，为了替母亲报仇，反而被官兵追杀致死。
若这世间真有公道，那沈昭衍又怎会沦落到孤身一人，连为父母亲洗刷冤屈都如此艰难。
如今古木镇的所有人都认为沈家贪图白家富贵，母亲引诱白公子，父亲污蔑白家杀害人命，都只是为了得到一笔数目庞大的银两。
只因为官府和白家非富即贵，他们所言即为事实。
他们为所欲为，即便古木镇的所有人都对他们深恶痛绝，却也不得不对他们低声下气。
所以，这世上只有强弱之分。
“可我不服气，我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谁可以为所欲为。”沈昭衍说道。
沈昭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是啊，”郑嬷嬷欣慰的看着沈昭衍：“那就要看是否有人能够终止他们的为所欲为了。”
郑嬷嬷沉着的眼眸突然明亮起来，她看着沈昭衍的神情竟有几丝期待的神色。
沈昭衍自然明白了郑嬷嬷的这番话。
郑嬷嬷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沈昭衍。
沈昭衍感到受宠若惊，自己只要能够替父母报仇便了了这一生的心愿，怎么敢谈论终止上位者的恃强凌弱。
这是沈昭衍想都不敢想的。
郑嬷嬷从沈昭衍的眼中看出了她的震惊，微微一笑，站起了身，拍拍她的肩膀：“以后有困扰时可以来找我倾诉。”
她说罢便离开了池塘边。
沈昭衍有些惊愕，今天她见到的人就好像不是郑嬷嬷，又好像这才是真正的郑嬷嬷。
随即她也起身回了房间。
不管如何，沈昭衍现在只想牢牢的记住此时此刻的想法，并且这也将会成为自己向上爬的理由。
因为谁也说不准，下一个小谭会不会是沈昭衍自己。
这一日天一亮，所有人都穿戴整齐，紧张兮兮的站在院内等候。因为今天就是这些个宫女一个月以来一直准备着的日子，能否被分派到自己中意的尚局就看今天了。
所有宫女被按照各个尚局分成六组，分别派到六局考试。
沈昭衍也没有闲空在烦恼昨日的事情，因为现在她要面对的是进了宫之后的第一道坎，她不能马虎一丝半毫。
尚寝局的考试从铺设床褥，掌灯撑伞等，还包括花卉瓜果一系列试题，由于沈昭衍平时在承仪堂的时候一直认真学习，倒也感觉做的不错，就连关于花卉的那些试题也都做的尽善尽美。
不过日，便得知沈昭衍、陆安莹和尔岚等人都进了期待的尚局。
就连那裴忆葙也如愿以偿的入了尚寝局。
而剩下几个没能通过考试的，都被发派为下等宫女。
如今沈昭衍被安排到司设司也是半月有余，一切都风平浪静，静得沈昭衍都快耐不住性子了。
但进了六局后唯一比得上承仪堂那时候的便是出入相对自由，没有太大的约束。
现下沈昭衍也正好来到尚仪局找陆安莹。
两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半月未见很是欢喜，但也忍不住发发牢骚。
陆安莹握着沈昭衍的手，叹了又叹：“本以为进了司乐司，我便可以天天弹琴奏曲，可谁知是天天擦拭琴身而已。这与普通杂役宫女有什么区别啊。”
“谁何尝不是呢。”沈昭衍说道：“刚入尚局，我们还不过是个三等宫女，能做的也只有打扫擦洗的事情罢了。”
她说着又笑道：“但也不是，你看尔岚，整日替别人挖挖草药，翻翻土，竟然是过的不亦乐乎。”
陆安莹听了也笑了起来，的确，这三个人里头只有尔岚现在活得快活，就算替别人打打杂也是精气神儿十足。
陆安莹随即又看着沈昭衍，有些避讳的问及：“你现下还想着皇上的事儿吗？”
“想。”沈昭衍说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道：“每时每刻都在想，我甚至每天都会出去一趟，几乎将皇上的日常作息和活动都了如指掌了。”
语气甚有一丝自豪感。
随即语气又低沉下来，她回头说道：“但我也只敢远远的瞧，并没有仔细瞧见皇上的模样。而且他身边总是乌泱泱好大一堆人，我好几次险些被发现。”
“你跟踪皇上？你真是胆子太大了。”陆安莹听了忍不住吓了一跳。
“这也是下下策，实属无奈。”
“那你知道皇上的行程之后要做什么？”陆安莹又问道。
沈昭衍思忖一刻说道：“本来我入宫以前想得特别简单，就想着在宫里与皇上偶遇一番，想尽办法让他记住我。可是自从小……”
沈昭衍止住了声，看向陆安莹。
她本来想说自从小谭的事情之后，可是那件事情沈昭衍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陆安莹自然也不会得知，而刚才险些说漏了嘴。
沈昭衍笑了笑：“可是如今想来太可笑了，不说皇上能不能记住我，我连跟皇上话都没能说上一句就可能被拖下去了。”
这当然只是其一。
更主要的是怕枪打出头鸟，而且小谭一事让她发现了后宫女人善妒的可怕，沈昭衍若想保住自己的命，必须要从长计议。
要么就不见皇上，若见就一定要一举拿下，否则就会殃及自身性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