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徘徊青山间,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要了命喽,死狗又来咱家偷鸡!”
当齐凤骑着根扁担从屋顶飞下来的时候,就听对面邻居屠婆婆隔着栅栏骂骂咧咧的,然后他便看到一道黄色影子一阵风似的窜进自家后院。
“二秃子!你又偷屠婆婆家的鸡了!”好像是在为屠婆婆解气,齐凤顺着她的话也气急败坏道,还不忘顺手撩了把手中的竹扁担,装出作势预打的动作,不过怎么看,齐凤现在的表情都有些装腔作势的意味,朝着黄狗的背影挤眉弄眼的。
不过估计屠婆婆是看不到的,她不仅耳背,还是老花眼,眼带翻着三道褶,带着副花岗岩地板般的老花镜,看五十米外的就人畜不分呢。
“都赶上后山的黄鼠狼了,一共也就没养几只,死狗天天来叼,小凤!你倒是管管你家的狗啊!”绿色的植物围墙上冒腾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屠婆婆向齐凤抱怨道,手里还握着把大扫帚。
然后她注意到了齐凤那根扁担:“这扁担……好像哪里见过,呔!贼人你又偷我家扁担!”
“我……这怎么能说是偷呢,那是拿,我这就去管二秃子,”齐凤连忙打了声哈哈,跑向后院。
来到后院,就见一条二秃子狗横躺在院子当间,正哈着气呢,见齐凤过来,像小怨妇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甩了甩湿答答的大舌头,口吐人言:“我说,以后可别再让我去偷鸡啦,自己想吃黄焖鸡米饭自己偷去啊,你可没见着那婆娘的扫帚啊,那甩起来……可真狠啊。”
说着,二秃子狗一脸怨气地舔.舐身上的皮毛,有些地方毛发有些凌乱,想必是被屠婆婆给抽的。
“合着你没吃?前天那一大锅子饭谁来抢的。”
“汪!”
齐凤眉开眼笑着走到二秃子狗身边帮它梳理毛发,“好啦好啦,这不是你身手敏捷吗,再说了你偷鸡我做饭,配合起来不是正好?”
“那屠婆子看着年纪大,那劲儿大的跟男人似的……”大黄狗还在抱怨。
“行了行了,被打几下啊就又怨上了,你刚来的时候人家可对你上心了,是谁成天到晚啃人家厕纸的?把鸡给我,做饭去了。”
已近中午,一人一狗都饿昏了,二秃子狗二秃子叼起鸡来就冲向后厨房,齐凤看着二秃子那猴急地模样,无奈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厨房顶上的烟囱就开始冒烟,一阵阵鸡肉香味铺散开来。
黄焖鸡米饭自然大获成功,还没开锅呢,二秃子就不嫌烫的一猛子冲了上来,一顿饭几乎是和齐凤你争我抢着吃完的。
齐凤家的黄焖鸡饭香一路飘荡出老远,好几次,对面的屠婆婆都疑神疑鬼地从他们家门前经过,一人一狗偷着乐,却是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吃完饭,齐凤跟往常一样,爬上房梁,再从房梁飘上屋顶,站在屋脊的端头,眺望着远方。
这是他的日常工作,作为一个地地道道骑凤小仙的工作。
二秃子原想着出去溜达的,见齐凤每天都这么重复地爬楼梯,很是不解。
“汪!”它站到齐凤身后,狗都恐高,它这时有些后悔爬到这么高的地方了,“齐凤,你老这么爬上爬下的到底为啥,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你可别忘了我的身份,”齐凤回过头看了二秃子一眼。
“骑凤小仙啊,听你说过的,”二秃子有些纳闷,“这到底是个什么活计,民间神里有这种神存在?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哼,那是你眼界低。”
“汪!”二秃子最是不满有人这么说它。
见二秃子还是看着自己,就连恐高症一时半会儿也忘了,一双狗眼中求知欲这么旺盛,齐凤只得简单说到:“这骑凤小仙啊,便是华夏古代建筑上,站在屋脊末端的那个小人,但凡是宗庙建筑,有屋有脊的,都有这样一个骑凤小仙,如果再往前爬一步,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而我,便是这些骑凤小仙中的一名,也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硕果仅存的一名了。”
说到这,齐凤的眼神有些黯淡。
“哼,”二秃子龇了龇牙,有些不以为意,“华夏神界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分崩离析了,能留下的都是些土鸡瓦狗,大神们早就不知所踪,就剩下我们这些民间小神还在苟延残喘啊,这个社会啊,人心不古啊。”
二秃子这么叹息着,颇有一种感叹时光匆匆地沧桑。
齐凤斜了这土狗一眼,“这么说,你是瓦狗。”
“汪!你才是瓦狗,不对,你是土鸡,你们全家都是土鸡……本神可是十二生肖之犬神大人——汪大人是也。”
说着,二秃子一脸睥睨地竖起尾巴,不过很快又低下了,它那根尾巴秃的都不成样了。
“还汪大人,”齐凤毫不吝啬地打击对方,“我倒是偶然听说,某人…某狗还曾在哮天犬座下当过差呢,还替它捉过虱,挠过痒,哮天犬夸它一句,便得瑟得跟什么似的了。”
“汪!不准翻我老底,哼!我那是听候差遣,再说,还在这个世上的犬神,现在恐怕就只剩下我了,舍我其谁,我才是最大的狗官!”
这话听得怎么这么变扭。
“是啊,这么大的狗官,当初还不是腆着脸跟人要东西吃,”齐凤揶揄道。
当初齐凤发现二秃子的时候,这个曾经作为叱咤华夏大地不知多少年的狗大人,正落魄地得靠街头卖艺为生呢(这是二秃子自己的解释,不过在齐凤看来就是腆着脸跟过路人要包子吃)。
多年前,齐凤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原本的他只是一座屹立房顶,几十上百年不倒的骑凤小仙雕像,却倒霉催的一道晴天霹雳不劈避雷针,把他的雕像从房顶劈落了。
原本浑浑噩噩的心智差点给吓出心脏病,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离地越来越近,齐凤一个激灵,从石刻中脱胎换骨,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肉体凡胎,半大小伙,一日三餐不可少,居住在这个破庙里,风餐露宿。
“你还想着你那些小宠物们呢?”看着齐凤定定地望着远方,二秃子眨了眨眼问道然后看了看身后的光溜溜地屋脊,原本在那个方向上,还应该站有一排小兽雕像的。
屋脊上,除了顶端的骑凤小仙外,跟在后头的还有几只“可爱”小兽,也称为脊兽。
骑凤小仙加上脊兽,一同矗立在屋脊之上,功能便是护佑着身下房屋的宁静与平安。
作为骑凤小仙的宠物的脊兽,可想而知齐凤会多么的想念它们,不过早在齐凤觉醒的时候,那些脊兽们便已经不翼而飞,连带着他座下的那只被骑的“凤”也消失了,也不知是先他一步觉醒离开了,还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被风霜雨雪磨灭了躯体。
“兴许他们只是迷路了,还在回家的途中吧,”齐凤呆呆地看着远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是被身后的二秃子一阵冷嘲热讽。
“神界的力量早就没了,你我能苟延残喘至今已经算天大的幸运了,那些兽崽子们连正统的神位都没有,还想存活下来,别搞笑了。”
齐凤微微一呆,想要反驳,但还是点点头。
是啊,神界消失了这么多年,他们这些小神们的力量都丧失一空,还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已属幸运,更何况脊兽们没有神力的支撑,怎么可能存活下来。
想到这里,齐凤突然又摇摇头,“虽说它们存在的可能性是很小,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寻找它们,哪怕有那么一丝机会,”说着,他看向二秃子,“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你的那些小伙伴们?捏们十二只多久没聚会了?”
“晤,”谈到这个问题,二秃子狗认真考虑了一下,“三千年前还凑三圈搓过一次麻呢,之后就再也没见着了,哼哼,肯定是那次我手气好赌输了怕来见我,我可还记得那猴子到现在还差着我一缸桃子呢。”
齐凤眼角抽了几下,跟这只狗聊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很怀疑那些平日无所事事的神们到底都在干些什么打磨时光。
“喂,齐凤!还有那个……二秃子,搓麻来不来?”这时,屋下传来喊声。
齐凤和二秃子低头一看,屠婆婆正抬头看着他们呢,俩人面面相觑,突然立刻谦让起来。
“今天你先,我手气不好。”
“还是你来吧,刚刚吃完了半只鸡,手滑!”
“还是你来……”
“你来……”
屠婆婆的屋子里。
“桀桀桀~~~桀桀桀~~~”
齐凤和二秃子,一人一狗端坐在麻将桌旁,看着还在马牌的屠婆婆,对方似乎摸上了什么好牌,一个正牌神仙活生生给笑成了黑山老妖……
再看二秃子,虽说是狗身,但狗家打起麻将来那手法顺溜的哦,就算是十指齐全的齐凤都自叹不如,一双24K黄金狗眼见财眼开的样子,想必定是雀场老手。
而坐在齐凤对面的屠老爷子,一脸淡淡然,也颇有高手风范。
桌上的这些麻将牌都是屠老爷子用兽骨做的,快用上三千年了,已经发黄,除了一个红中一百多年碎了用黑狗牙替代之外,其他都用的红猪骨,所以二秃子很忌惮摸到那枚红中,即使摸到了也一定要打出去,宁可不胡牌。
其他的牌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桌上,就那个红中不时翻着跟斗,老想着蹦窜上齐凤的头顶,其他三人一看就知道红中在他手里。
话说这屠姓老夫妇是谁?
便是此地一方土地爷、土地奶奶了,在齐凤还没醒来,二秃子还没过来之前,俩人是此地唯一还现存着的神仙,当然,也和齐凤一样,空有神位神力薄弱,只能像平常人家那样种种地干干活,养家糊口。
不过倒霉催地摊上了齐凤这样的邻居,又有二秃子这样子的狗助力,屠家常常丢三落四,保准丢的东西都在齐家呢。
“哼哼,偷了我养了大半年的山黄鸡,今天本神就让你们放放血,桀桀桀~~~”
齐凤和二秃子纷纷一惊,暗地里对视了一眼,果然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