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
齐凤把吃剩下的包子皮活上些糊糊,给秧苗们零星的洒了些肥,就见一道道如同章鱼触手般的白茎从水田里射出,似乎知道齐家穷,秧苗们也不挑食,吸溜吸溜地抢夺着肥料。齐凤甚至能看到那些根茎边缘还有密集的小利齿,就像一把把锯子,还好南天稻生命力极强,被割断了叶子没过几秒钟就又长出来了。
水田旁的人与狗后脖子都看得凉飕飕的。
“这活够你受的了,”齐凤递给二秃子一个阴森的笑容,这要是被咬一下……嘶!
二秃子哭丧着脸。
隐约响起潺潺的水声,齐凤看着水田的水面,觉得水面较昨晚视察的时候下降了好多,便知道水都流光了。
天黑了,看不清楚,齐凤回屋儿拿出一展油灯来,油灯是纯金做的,外面却刷了层青铜漆,一女子半蹲着,手托着一盏灯,齐凤朝着灯芯一吹,灯芯自燃。
感受到光明,就见那金属雕刻的女子慢慢睁开眼,朝着齐凤盈盈一礼,然后缓缓站起身拖着灯盘,如同飞仙般腾上半空,悬浮在齐凤左肩处。
“好神奇!哥哥,我要玩!”菲菲见着好奇,想伸手抓住那盏油灯,油灯女子吓了一跳,火苗晃了晃,连人带灯往高处移了移。
“这是阿信宫灯,不是你的玩具,我们家穷,就这一盏还是从你干爷爷家顺…‘拿’的呢,”齐凤制止菲菲接下来的动作,小丫头还打算爬上他去抓那盏灯呢。齐凤可是知道这盏灯的价值的,要是弄坏了他那几捆玉皇大帝还得还给人家。
说着,齐凤围着田埂走了一圈,油灯灯光比现代的白炽灯还要强烈,且还柔和,一亩地都被照亮了,感受到光的吸引,一群南天秧苗在水田里撒丫子狂奔,虽然都快成精了,但植物喜光的一面还是被保留了。
齐凤小心地挪了挪脚,生怕被那些根茎给伤着。
很快,他便在水田北边靠山的一面发现一处凹陷,水都从那流走了,齐凤看着有些心疼,这可是神仙家的水啊,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也算沾染了些仙家气息,以他穷惯了的性子怎么忍心流失那么多。
“啊哈,找到了,”菲菲也跟着高兴道。
“看这大小……”齐凤隐约看到坑边的小爪印,恨声道:“应该是田鼠干的,田鼠为了找到鼠洞,会挖掉田埂边的草。”
说着,他用脚踩了踩,填平了凹坑,水都封存在了田里。
“即使是南天稻也经不起这么浪费水的。”
“会不会是我兄弟干的?”二秃子凑上前来。
“想兄弟想疯了吧,真要是那只死老鼠来祸害庄稼,非把它当鼠干,”齐凤斜了它一眼。
“嘿,怎么说话的呢?孙子!”
“孙子骂谁?”
被人一激齐凤顿时一怒,正要回嘴的他突然一怔,因为这句话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人说的,声音听着尖细。
二秃子先是一愣,接着发了疯似的上下左右狗脑袋乱晃,一副羊癫疯晚期的样子。
“在这呢。”
两人一狗顿时循声看去,阿信也很配合的把灯光射向水田的东北角。
就见一只豚鼠正撵着胡须,戴着一副白水银蛤蟆镜,小眼睛透发着一股欠扁的光泽,毛发细腻金黄,小脚丫子还穿着一双高帮皮靴,站在水田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汪!大黄!”
豚鼠愣了一下,就见一道黄风突然移至它面前,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嗷唔。”
齐凤和菲菲对二秃子突然而来的举动惊为天人,他们看到二秃子把那只突然出现的老鼠给一口吞了。
吞了!
“死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就见二秃子的嘴不时地鼓起,里面的豚鼠正气急败坏地拳打脚踢着呢。
啪!
二秃子高兴地含了老鼠片刻,便把它重新吐在石头上。
“卧槽!又来这套!”
被放出来的老鼠怨念很深,此时的它完全没了方才风流倜傥宛若鼠中潘安的模样,一身的金白毛发服帖帖湿答答,还不时地滴落下粘稠的口水。
“呸!”
二秃子嘴巴动了半天,又吐出一副蛤蟆镜。
“大黄,真的是你,”二秃子作势还想舔来着,它刚才全方位感受到了这个熟人的气息。
“停!”被豚鼠厉声制止,它抓起一边的蛤蟆镜重新戴在脸上,一边嘟囔,“真是倒了霉了,费了半天劲总算拱破土层进来,还以为寻到了什么仙家洞府,要是知道你在这我扭头就走。”
看着两者诡异地打招呼方式,齐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好啊,全来就是你祸害了我家的水田,放走了半池的金枝玉露。”
齐凤出声,豚鼠总算关注到了他,然后顺着齐凤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水田,嘴角一撇:“切,我还不稀罕呢,喝了一嘴的泥水,到现在还口苦。”
“算了,这地方看着穷酸,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神仙会住的地,我还是先走了,二秃子,有空来看你啊,”豚鼠倒是直接,朝二秃子晃晃爪子,作势欲走。
“哼哼,想跑,菲菲!”
老鼠逃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抓到的,更何况是十二生肖里的子鼠,天下鼠王。
比二秃子还快的一道黄色闪电从齐凤脚下窜过,这是对齐凤的挑衅啊,谅他也抓不住它。可惜,老鼠想不到这处穷酸小地方还有一只名副其实的凤凰存在,一爪子下去就逮个正着。
不过咱们菲菲怎么会那么粗鲁那么凶残地用爪子呢。
她用的是自己的白翎。
唰唰唰!
十多根白翎准确无误地把豚鼠按着老鼠的形状给钉在了地上。
“哼哼,你逃得了吗?”齐凤一脸阴险的着走过去。
豚鼠仰面朝天,就见两只人头和一只狗头盖住了上方的天空,该死的!狗头嘴里还不时滴落口水。
“你们想干什么?”老鼠一脸的惊恐,尤其是看到那张粉嫩嫩的小脸,它明白自己是着了这个小姑娘的道,萝莉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仿佛灭世的残暴光芒。
“二秃子……”
“在!”
“上刑!”
“好嘞,”熟人见面分外高兴,尤其是脑子缺根筋的大黄狗,甩着舌头眼里放光地从屋里拿来一把痒痒挠,它接待熟人的方式非常不同,先是用嘴口了人家,又对着老鼠的脚底一阵乱挠。
“哈哈哈,你们……卑鄙啊…哈哈哈哈…无耻……下哈哈哈……”
乘着二秃子招待“精灵鼠小弟”的这会儿功夫,齐凤又从屠家要来一根土香,对着老鼠吹着了香头。
老鼠眼见着一股清气入了自个儿的身体,突然双眼无神地呆住了,任是二秃子怎么挠它,都一动不动了。
“大黄,大黄!你怎么了你,”二秃子眼见着大黄一声不吭了,给吓了一大跳,狗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难道是末梢神经坏死?”
“呜呜呜,不活了,入了贼窝了!”大黄突然崩溃大哭。
它本来行踪不定,到处找可能还活着的小神,现在突然被点着了香火,有些反应不过来。香火是和神明绑定的,像他们这些小神一般离不了以香火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范围。
“它是怎么了?”二秃子不解地看向齐凤。
“没事,喜不自胜。”齐凤简明扼要地概括道。
大黄抽泣了一会儿,不知道是真的认为自己没了自由而难过,还是在为找到了同类而开心,或者两者都有吧,见老鼠哭得差不多了,齐凤让菲菲收掉了翎羽,用脚蹭了蹭对方身体,“哭好了没?哭好了赶快去守夜,弄坏了我一亩的好水,没给我当足十年的长工这事可没完啊。”
二秃子和大黄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黄世仁像的齐凤。
“齐凤你不会是被土地婆给传染了吧,怎么你们俩的语气那么像,”二秃子没回过神。
“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还有二秃子你,和大黄轮班,看好南天稻啊,不然都没饭吃,”齐凤这是打算地主路线走到底啊,菲菲一脸不解地看着齐凤如何剥削一狗一鼠。
二秃子和大黄面面相觑。
“要了命了!”
“我漂洋过海从大洋彼岸来看你们啊,好不容易从那个女巫手里逃脱,你们竟然这么对我!还生肖狗呢,狗王的尊严呢,被人这么指使!?还……你是?”大黄有些疑惑齐凤的身份。
“齐凤,骑凤仙,站屋顶的那个,这是我的凤,菲菲,”齐凤介绍道。
“呃……还仙人呢,怎么学凡人模样当地主?还凤凰呢,就知道捉老鼠!”大黄一脸的悲愤。
“再不去守夜明天没饭吃。”齐凤垂眼。
“是。”大黄乖乖拉着二秃子离开。
“等等……”齐凤突然皱眉,“你说女巫?还从她手里逃脱?”
“嗨,别提了,说多了又是一把辛酸泪,”老鼠大黄似乎很爱哭,这时眼角又有了晶莹的泪水,“当年华夏仙界崩溃,我们生肖一伙人那是逃的逃,散的散,傻的傻(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大黄看了二秃子一眼,二秃子盯着自己尾巴看),我在华夏找不到别的神仙,就远赴西方,看看那边有没有去避难的,好歹华夏仙界也在那鬼地方开了道场……还别说,真有,不过那个女神的似乎是个女神经病,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说是神仙吧,还在西方大肆宣扬自己的巫师身份,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碧池?”齐凤一挑眉,他想起了那个人,脸色有些古怪。
“对对对,就是碧池,咦?你怎么知道?”
“接下去说。”
“可不就是那个碧池吗,疯疯癫癫的,见着我高兴地真成神经病了,一天到晚想着把我做成老鼠干,说什么那是巫师的配方,我实在受不了那种提心吊胆地日子,不过那女疯子看的紧,我逃了一百年每次都被她抓回去(此时大黄的表情是崩溃的),不过就在几天前,我弄破了她的船,船到东海触了礁,碧池顾着修船顾不上我,我就从甲板缝里逃出来了。哈哈哈啊哈!”
大黄笑得丧心病狂,齐凤倒是可以理解它此刻的心态,也更理解之前为什么被自己用香火束缚时它会那么沮丧了:刚从一地逃脱,又被人给抓了。
“等等!你不会是男神经病吧,”笑了一会,大黄警惕地看向齐凤,它对神经病已经过敏到皮肤都要起疹子了的程度。
“很遗憾,我是,”齐凤对大黄投去同情的目光。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