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养性回到家里,平时最宠爱的小妾,见老爷回家,特意在内院的门口迎接,向他撒娇,他也无心搭理,径直进入书房,小心将崇祯交给他的书信取出,细细看了起来。第一件事,查探京师所有粮店的底细,注明要清楚其背后都是谁的产业,有多少粮食,粮价几何,都要一一统计清楚。第二件事,秘密调查京师建奴奸细,特别是隐藏在官员家里,或直接与官员有联系的,严密监视但不得打草惊蛇,第三件事,寻找孙传庭,卢象升、贺人龙,宣其秘密进京见驾。
骆养性细细看了三遍,生怕漏了一个字,这几件事都不难,前面两件比较麻烦一点,但也没什么难度,后面找人,三人除了进士就是武官,就是要秘密进京这一点,恐怕有点难度。看着皇帝交代的事情,心中暗想:“看来陛下是要大动作了,如今将此事交给自己,看来陛下是要重新启用锦衣卫了,锦衣卫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啊,哈哈”想到皇帝终于开始重用锦衣卫,心中不仅涌出一股豪气来。
第二天京师城门一开,三拨快马便奔出门洞,守城的卫士见了,原来是锦衣卫缇骑,不仅心中惊叹,这大过年的,锦衣卫缇骑四出,看来又有大事发生了。骆养性回到家中看完信之后,立即招来下属,分派任务,既然是皇帝交代的事情,而且还给了银子,属下的锦衣卫同知、俭事们热血沸腾,立即展开行动,分派人手。负责训练的召集人员训练、负责查探的分派人手查探、负责找人的则快马加鞭。当然都是秘密进行了。骆养性特别交代,此时除了训练锦衣卫外,一律暗中执行。于是,第二天京师身穿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便多了起来。
正阳门外大街的春风楼,此时正是午时忙碌的时候,穿着青色短衫,头戴小帽,肩上搭着布巾,在食客中穿梭,不时用高昂的叫声,答应着食客的要求的店小二们,忙的脚不这地,看起来这家酒店生意十分兴隆,店东家也心情大好,在席间招呼客人。
“哎呦喂,我说今个喜鹊迎门,原来是李爷驾临,小的给大人请安了,”店老板在柜台见有贵客驾到,赶忙出来迎接,他一边作揖行礼,一边道:“快快快,几位大人里边有请,快带几位大人上楼上的雅间,好生招呼着”酒楼侍从连忙上前招待。道:“几位大人楼上请”
带头的锦衣卫叫名叫李若琏,字成甫。上林苑番育署人,祖籍新城,於崇祯元年中武进士,此时官至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此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目,颧骨高挺,须胜美髯,观之便觉孔武有力,十足武人之像,难怪能得武举,他虎步生风,向楼上而去,随手丢出一锭银子,道:“今日本官要招待兄弟,你且捡几样像样的菜和几壶好酒送来,”侍从掂了一下到手的银子,不下二两有余,口中立即笑道:“几位爷楼上请,小人这就去厨房吩咐,定然叫大人们吃的开心就是”转头又对小二说道:“快送几位大人上楼”。
几位锦衣卫官差在店小二的迎领下,上了二楼进了包间,纷纷坐定,小二果然很快就端上酒水菜肴,几人端起酒杯,李若琏一抚美髯道:“今日骆大人吩咐差事,我们兄弟终于可以风光一回,干了这杯,望今后我等锦衣卫,重振声威,干”
其他几个校尉也纷纷说道:“为都督效力,不遗余力”
众人连干了三杯酒,这才开始吃菜,酒过三循菜过五味,这时一个校尉端起酒杯,向李若琏道:“在下蒙大人提拔,多多照拂,今日我秦霖借花献福,敬大人一杯”
“哈哈哈,秦兄弟,你我多年兄弟,不用如此客气,”说完两人对饮一杯。李若琏道:“这次都督派了任务,刚才已经说了,这次陛下要检阅我等天子亲军,实乃是本朝第一回,自阉党倒台后,朝中对我等多有戒备,但如今天下板荡,那帮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腐儒们,现在才知道我等武人的用处来,哈哈哈!”说完有些得意,便放声地大笑起来。
几位大汉分别是北镇抚司的小校,分别叫佟远、曹三丰、钱汤、易文龙、牛葛生大家也纷纷附和,李若琏又道:“我等身为天子亲军,却早以久为训练,武功自然生疏,难怪陛下震怒,此次兄弟们要好生训练,倒是候给陛下长长脸,叫陛下记得我等赳赳武夫的雄威”。
“下官等谨记大人吩咐,定然用心操练,”来来来,咱们大家再敬李大人一杯。
见大人今日高兴,身为属下的自然也跟着沾光,平时大家都觉的李若琏这人讲义气,是个好相与之人,也不客气,佟远道:“李大哥待我等亲如兄弟,我等自然要报答,今后要是用的着的,便是为大哥两肋插刀,兄弟也不会含糊”
“就是就是,来,我等再敬李大人一杯,来干”众人纷纷举酒痛饮。
其实锦衣卫们的收入,俸禄到手的是很少的,平时靠一些像商铺收取类似保护费一样的常例过活,但京师重地,哪家商铺没有后台,要是锦衣卫势大的时候,很多官员是要巴结他们,自然常例一分不少,但在崇祯朝,完全不一样,那些背后有官员撑腰的大商铺,根本就不买锦衣卫的帐,所以这些年来,他们办的是一些没有多少油水的差,生活自然拮据,连像春风楼这种二流的酒肆,也难得来一回。
李若琏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当今陛圣明,要我等效力,到时候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哈哈”“为陛下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一众锦衣卫武夫,桌上推杯换盏,气氛好不热闹。
别人都在想着这么为崇祯办事,崇祯自己却豪无自觉,他今日又没上朝,正躲在他的南书房里当小学老师,一点也没圣明天子的气象,“春兰、秋菊、夏荷、冬梅、恭喜你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加减乘除的方法,很好,王承恩看赏”王承恩端着一个漆盘,里面放着一些小银锭,大概一两重,给每人发了一只。几位领到赏银的半大小宫女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声道:“谢皇上恩赏”
崇祯又道:“张三风、李四德、王朝宗、马汉三,你们也很不错,乘法口诀和计算都很好,看赏”王承恩又给每人发了银子。“还有剩下了你们,朕很不满意,”崇祯脸上露出不愠之色,道:“罚每人十教鞭,今日不准吃饭,朕布置的作业统统抄写十遍”
“奴婢遵旨!”一众没点到名的宫女太监,垂头丧气,赶紧躬身行礼,他们已经不在南书房下跪,在南书房用的是师生礼了。崇祯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自己学习,只让王承恩监督和指导,毕竟他比较年长,而且本来就读过书,当个小学助教还是绰绰有余的。崇祯出了乾清宫,准备去后宫陪皇后,这些天来,他已经把所有老婆轮了一遍,也算是享尽了封建帝王的腐败生活。
“启禀万岁,工部尚书刘荣嗣求见”内侍前来禀报,崇祯只好又回到上书房,天气很冷,刘荣嗣今年五十多岁,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见皇帝乘坐步辇缓缓而来,连忙在汉白玉的过道上迎接:“臣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下了步辇,上前搀扶,让这样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给自己下跪,他现在还不是很适应,连忙道:“刘爱卿快快平身,别冻坏了腿脚”
“谢陛下关心”刘荣嗣谢恩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乾清宫的上书房。“刘爱卿今日见朕所为何事?”崇祯问道。
崇祯命宫女奉上热茶,给刘荣嗣赐坐,刘荣嗣谢恩后在椅子上搭了半个屁股,见皇帝问话,答道:“今年黄河水患,豫北一带河道多有语塞,如不清理,恐明年开春,运河不畅,影响漕粮北运,臣奏请陛下下旨,清修运河”
崇祯听了眉头一驺,这黄河水患,可是悬在华夏儿女头上的一把利剑,按理说是要好好维护的,但现在到处都是灾荒,又有流民早反,哪里还有闲钱来修理河工呢,他问道:“清修黄河、运河、需要多少银子,工部可有计议”
刘荣嗣道:“明年半年起码五十万两,在派五万役工,之后在逐年递减,修补加固即可”
“此事户部怎么说?”崇祯问道,这事当然少不了银子开道。
刘荣嗣面露难色,道:“户部自然是说拿不出银子的,但微臣以为,不修好河堤,黄河水患连年不绝,便会致使有更多的人无家可归,如此便会流民不绝,流寇自然也不绝,望陛下三思”
黄河的重要崇祯不是不知道,只是对于现在的大明帝国来说,修黄河已经无能为力了,农民军已经成势,现在还要召集如此规模的役工,恐怕又会有“莫道石人一只眼,跳动黄河天下反”的奇事来,想到这里,崇祯道:“此事先交内阁部议,至于漕运一事,朕倒是有个看法,是不是可以分一部分漕粮走海运,如此一来,既便捷,又省力,而且又可以为朝廷得一税源,到时候就用这部分税修河道,爱卿以为如何?”
刘荣嗣没想到皇帝会这么问,一时语塞,想了一会,他正了正身子,问道:“此事如何执行,税在何处?”
崇祯见刘荣嗣没有当场反对,便继续说道:“朕以为,如今北方人口众多,南粮北调,原本就劳民伤财,但朝廷中枢在此,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漕粮走运河,一路糜耗甚多,京师得一石粮,便要虚耗三石粮在河运之中,而其中又要征派无数役工拉纤护送,简直是本朝的一大弊政,若能改海运,一则海运畅通无阻,可造大船,一次便可运载数万石米粮,如此又省时又省力,爱卿以为如何?”
刘荣嗣点点头,又问道:“那陛下说的税在哪里?”
崇祯笑了笑,看来还是比较关心银子,他喝了口西湖龙井,继续说道:“漕粮海运,其间就能节省许多,将其节省的部分,除了分润给船家外,必定剩余颇多,此其一,粮船来了天津,必然要载其他商品回江南发卖,其中就可以征收商税,此其二,如此利润的事情,必定很多人趋之如骛,想必很多江南的士绅都会争破头,朕打算发派专运权,有朝廷的通行证才可运送漕粮,一来办事有序,如有不法也可追责,如此每年便可坐收专运费,此其三,再有就是朕还有一个想法,如今北方连年大旱,流民太多,朕不忍其自生自灭,朕打算让人将其运至海外开荒,如此其便能够活命,又为大明开疆拓土,日后天下平定了,朝廷也能增一地的赋税,而且,流民少了,闯贼又去哪里找来流民造反,此其四也”说道这里,崇祯面露一片忧色,彷如在为天下生民苦难而自责。
刘荣嗣见陛下如此爱戴百姓,心中感动,眼睛湿润,他连忙起身说道:“陛下爱民如子,实乃万民之福,臣等定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爱卿以为朕此侧可行否?”崇祯问。
“臣以为可行,但此事甚大,必须细细商议方可定计”
“刘爱卿老成谋国,所言甚是,此事便交由爱卿去办”说到这里,崇祯突然想起一人来,便道:“朕听闻南直隶苏州府崇明州沈廷扬精通海运,爱卿便将其招来细细商议,如此人多智达,海运有望早日施行”。
刘荣嗣道:“臣遵旨”。
“如此就有劳爱卿了,”崇祯转头对王承恩道:“王承恩,将今年的上好龙井赐两斤给刘爱卿,顺便送刘爱卿出宫”
王承恩领旨道:“奴婢遵旨,刘大人请”
刘荣嗣磕头之后,随王承恩出了乾清宫,今天崇祯对刘荣嗣关怀备至,还有赏赐,这让刘荣嗣很高兴,原本他并没指望皇帝会答应他清修河运的事,他也知道如今朝廷国库空虚,根本就没银子,但如今虽然还是没有钱,但起码看见了修整河道的曙光,他是一个实干的人,不像那些只会吟诗作画的庸碌之人,他还是希望能替朝廷办一些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