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那种诡异的波动之中,三吉纹丝不动的静立着,连嘴角的傻笑都来不及撤下,此时她几乎连呼吸都消失了。
她看见,一刹那间,刚刚还在周围七嘴八舌的幽灵瞬间被撕裂了,那是一种毁灭性的破坏力,带着粉碎般的巨大牵扯力,使得那十几只幽灵在瞬间变成了空气中的碎抹。
她的味蕾微微的有些愉悦,原谅她天生是个馋猫,灵敏的嗅觉绕是在无法呼吸的时刻,也捕捉到了空气中缓缓的弥漫起浓浓的芒果般的甜香。虽然知道这是幽灵粉身碎骨后的味道,但她的舌下还是忍不住溢出了一汪口水。
她嘴角似乎又上扬了一些,她意想着自己伸长了脖子加大这个嗅觉盛宴,有一瞬间,她都忘了自己还处在那诡异的静止之中。
直到血一般赤红浓烈的雾气彻底将她笼罩时,她才从压顶的恐怖中陡然清醒。
那是什么?她的瞳孔里映衬出血色的雾。
赤色的红雾像血雨,它的周围是滔天的烈焰,火苗像无数个恶魔张牙舞爪要将她撕碎,明明是火焰般炙热的颜色,爆发在空气中的却是冷到极致的严寒,这样视觉和触觉的极端反差,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吉终于如梦初醒,并明白了那泰山压顶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杀气!
血色的火焰正将她缓缓包裹,它动作很迟缓,却像有千万把尖刀在不紧不慢的在她身上穿刺,蚀骨钻心!
与生俱来的恢复能力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虽然她从小就是村里远近闻名的凝仙废材,但她却也是有天赋技能的——疯狂的愈合能力!
即使是在这样恐怖的禁锢之中,她的身体似乎仍然保持着高速的恢复愈合,说起来,刚刚那些幽灵就是这么被撕碎的么?不要啊,她才十岁,在随便一个人都能活几百岁的琥珀大陆上,她就是个幼齿啊,她还不想死啊……
惊恐的冷汗还没有流下额头就已经凝固成冰,她用尽全力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徒然!
而此时,血色的烈焰之下,两个黑洞洞的深渊缓缓凝集,随着它直勾勾的看过来,她的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那是眼睛吗?
一双漆黑的黑洞带着迷雾般的深邃在她身上反复打量,越来越近了,黑洞般眼睛带着寒冰烈焰轻轻的贴到了她的脸上,她肉肉的脸蛋几乎瞬间冻僵。
四目相对,那瞬间,她的心脏都停跳了。地狱,那双眼睛深处,仿佛看得到无尽的地狱。
‘啊,要死了吗?要被撕碎了吗?真的就这么完蛋了吗?会碎成粉末吗?如果真的要碎,她也会是芒果味道吗?啊,但愿是芒果味道吧……天神啊……’那一刻,她圆圆的脑子开始想起些没用的。
“呼……”突然,那团雾的“手”穿过她的身体,从她身后的地上捡起了什么。接着它的“手”收回去,带着一个异物穿过她的身体。
她的五脏六腑都像搬了两趟家,剧痛使她一张小脸瞬间变得通红,硬生生的试图转动眼球,看清了迷雾“手”中抢过去的东西,是榕婶的本命枝干幻化而成的水舀,刚刚她就是用那水舀打水给榕婶浇灭异火的。
那水舀里还残留着一点水珠,血色的迷雾低头注视着那水舀,片刻后,它抬起“手”。水便顺势滴答出来,滴在了它的身上。
“呲……”
冒烟了,它冒烟了。
刹那间,周围一直禁锢她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她往前轻轻一晃,险些栽倒。
说时迟,那时快,三吉想也没想的脑袋着地,浑身顺势团成个球状,义无反顾的朝街对面的荒地滚去。她脑子里记得榕婶的叮嘱:到对面去!
“吼……”身后那迷雾顿时发出巨大的怒吼。
一个瞬息之间,一抹雪白的烈焰迅速窜上来,三吉再次落入那桎梏般的缠绕之中。
“咳咳,大仙饶命!”她想要拨开脖子上的禁锢,却在瞬间被那剧烈的高温灼伤得连连乱叫。“嗷嗷嗷,疼死啦,疼死啦……”
愤怒的迷雾显然不会如她所求,脖子上的力道顿时加强了百倍,下杀手了!
脖子以上瞬间通红,最后的挣扎中,她拼命挥动着胳膊在迷雾中摩挲,在哪里?榕婶的水舀在哪里?应该在这怪物身上的啊!
“咚!”木质的感觉击打在手背的触感,简直让她险些热泪盈眶,濒临死亡之际,她麻木的张开嘴,游离的念出了榕婶常念的咒语:“榕榕之名,伸!”
这水舀是榕婶用本命原木做的,只要念出咒语就可以随人心意,变幻无穷。水舀顿时疯长,随着三吉的心意瞬间探进了一街之隔的荒地之井中。
正在此时,缠在她脖子上的陡然一紧,必死的杀意陡然降临。
她被掐的一双眼睛狰狞的突出,血丝瞬间布满她的眼眶,真的要死了!
“啊……倒!”嘶吼用尽了她的力气,简直要将喉咙撕破。
紧随声音而至的,是一勺满满的井水朝那迷雾倾泻浇灌。
“刺啦……刺啦……”周身的高温立刻散去,原本赤红的雾气瞬间彻底变成了一团白蒙蒙的烟灰。
原本缠绕在她脖子上滚烫的火焰也退去,只剩下她烧焦的脖子上不停的飙血,偶尔焦黑的血肉飘出些肉香,并伴随着疯狂的愈合。
三吉颤抖着嘴唇站在原地,她浑浑噩噩的扔掉手中的水舀,看了面前那团白雾片刻。却见那空无一物的白雾经过井水的洗礼,飞快的幻化出一个实质的东西来。
娘的!她转身就要跑。
“该死!”那“东西”愤怒的一吼,凛冽的寒风便将瞬间三吉冻了个透彻。
她踉跄的向前飞奔,井边,跑到井边应该能夺过一劫吧!
伴随着那声咒骂,身后一只如人般的白皙臂膀飞快的从那雾中伸出,直奔她而来!
实质的寒意又一次席卷她的后脑勺时,她突然眉毛一拧,嘴巴一张,嚎啕大哭起来。
“呜哇哇……我招谁惹谁了,我招谁惹谁了,非要杀我……呜哇哇……”
这样子都逃不了,她死定了!
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满是凄惨,魔修将那个两次踩到他底线的“小胖墩”拎到面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委屈的小泪人。
“哭什么?”无根水还在他的身上腐蚀,在那一刻剧烈的疼痛之下,他却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三吉哭到一半就双脚离了地,眼泪还在哗啦啦的从高空往地上掉,她毫不为意,只管哭得投入。
“喂!”魔修拎着她的脖子狠狠的晃了晃。
“干嘛?”她凄凄惨惨的挣开泪眼,然后愣住了。
一个俊美如仙的男子,赤红的华袍无风自动,周身燃烧着白色的火焰,整个人却冷若寒冰。
她呆了片刻,眼泪顿时止住了。
“你是谁?”刚刚明明是一团红色的迷雾,现在在她面前的怎么是个有手有脚的人。
魔修平静的注视着她,对于这个小鬼盯着他发呆的行为有些不解,不过也好,他就可以跳过刚才那个无聊的问题了。
“为什么你没死?”魔修冷冷的问道。
对于自己下手的轻重,魔修心里有数。一个毫无灵力,只有十岁的人类,在他的领域洗礼和异火之触中活了下来。
三万年来,放眼人界和妖界,包括风雪山庄,这件事情绝对算得上让他非常感兴趣的事情,而且是非知道原因不可。
“你为什么也没死?”三吉呆呆的问,要知道这人不是一团火么?火难道不应该怕水吗?
“你是说,无根之水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三吉尴尬的点点头。
魔修微微的凝眉,忽然拿起榕婶的水舀,递到她的面前。
“一勺无根清水的量不够杀我,两勺的话,应该差不多。”
飞快的摇头,开玩笑,接了会死得更快吧!
魔修将水舀直接塞进了她的手里,冷清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
“再变出一勺无根清水来,不然立刻杀了你。”
三吉抖了抖眼睛,伸手飞快的夺过水舀,不要白不要!
“榕榕之名,伸!”
水舀再次迅速发芽生长,眨眼功夫,水舀就又飞快的探入了身后不远的井中。
魔修静静的看着她,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之中,片刻后,满满的一勺水便回到三吉手中,不过眨眼间,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汪清澈泉水便赫然盛到他们眼前。
那一汪清水出现的刹那,魔修愣了片刻,接着,恐怖的高温便瞬间从他的身体腾起,整个空间立刻达到了令人窒息的燃点。
三吉想也不想的举起来,就要往他身上泼,而魔修却只是静静的睨着她,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徒劳的挣扎。
感受到那赤果果的蔑视,三吉的手狠狠一晃抖,她颤抖着嘴唇,强忍着牙齿打架的惧意。
“哗啦……”一舀水毅然而然的泼向魔修。
透明的水珠飞溅,有阳光照下,反射出五光十色的精彩。
凝固了,水珠一颗一颗的突然凝成了冰。
魔修抬起手,将透明的颗粒一把收入手中,举到面前细细的打量。三吉依旧被他拎在空中,小脸惨白的像个傻子。
变态,死变态!
“是无根清水,你真的弄出了无根清水?”魔修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