匮乏山涧。
距离三吉进入虹生门已经一个多月了,敏敏的心中仍然一半忐忑一半期望。三吉虽然天赋普通但是向来运气不错,何况这次还有木闫在一路照顾她,她也许真的登上了章华台呢?
另一方面,村子里的人又都说,三吉可能凶多吉少,渡劫失败多数都回不来村子,而是直接落入凡尘了。
两种可能性她都无从考证,她的能力太小,就连今生能不能走出匮乏山涧都是一个问号。对于心中牵挂的妹妹,她只能日复一日的在心中祈祷,得空便趁着采药的空档,去溪风崖的虹生门前看看,希望三吉平安无事。
意外发生的那天,她正背着半兜箩筐的草药去溪风崖。
刚刚爬上崖顶的那块巨石时,忽然天地都震动起来。不等她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冰凉的寒意带着摧枯拉朽的意味在一瞬间扑面而来,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冻了个结结实实。
明亮的晴天一刹那陷入了无尽的黑,她停止了呼吸,只是瞪大了眼睛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咚咚”“咚咚”……
那是她有生以来体会过最冷的温度,冰寒冻得她几乎立刻失去了对四肢的感官,有一瞬间绝望在她脑海中闪过。在这种来路不明的“灾难”面前,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作为弱者的软弱。
三吉,你一定在章华台吧,那就好,那样就好……
她瞪大眼睛,眼泪都不等流出眼眶就凝结成冰,她的视线也随着那冷冻的眼泪冰晶,变成了无数个透明菱形块。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生命中最绝望的时候,一抹火焰跳跃着,攒动着,映衬在她眼前的冰晶之上。
由远及近,那火焰越来越明亮,火苗越来越高。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天地之间的唯一颜色在她的眼中变化形态,色彩,一朵又一朵,像一个赤红的万花筒。
慢慢的,那跳动的的焰火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他步伐看似缓慢,却又似一步十里。她拼尽全力的想去看清那人的样子,却在下一刻被一团火红覆盖了整个视线。
一只手指冰凉的触到她腰间的一处,伴随着一声喃喃细语。
“双生石么……”
接着,她的腰侧的一处传来温暖的热意,暖意瞬间席卷全身。冻结身体的冰寒一下子被融化殆尽,伴随着腰间那个热点,传遍全身的是让人沸腾的热量。
“啊……”一冷一热的剧烈交替让她狠狠一咬牙,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这里是哪里?”那个人居高临下的问她。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缓缓的,冷清的,却又好似带着碳烧般灼热。
即使浑身疼得痛不欲生,即使恨不得立刻死过去解脱身上的痛苦,即使她的眼睛模糊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即使种种,她还是用尽全力的抬起头,想去看清站在面前那近在咫尺的人影。
“匮,匮乏……山涧……”
“北洛三吉在哪儿。”
她瞪大了模糊的眼睛,手下意识伸出去,要抓住那个说话的人。剧烈的高温将她的手弹回来,她顾不上那疼痛只是更加心急。
“三吉,你认识三吉吗?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说完她愣住了,这个人不是在问她吗?她怎么会反问回去呢?但是,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生命的流逝感第一次在她的脑海中清晰无比,她从来不知道,人在接近死亡的时候,是可以如此感知死亡的。
足以灼烧她的温度忽然慢慢撤去,她周身正在飞快的变冷,这种冷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这是人之将死,灯枯油净的冷。
她模糊的视线摸索的寻向那火红身影的方向,口中的话语更加急切,生怕自己慢了一点,就没把要说的话说完。
“三吉是我的妹妹,我,快要死了。能……不能拜托你,什么时候要是看见她,告诉她,不要,为我难过……”
说着,最后一口气的力气像被耗尽,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身体忽然软软的,像是全所未有的放松到了极致,所有的疼痛感也在这时候被忽略不计了。
要死了吗?不知为何,心中的牵挂除了三吉以外,竟然还存有淡淡的遗憾。遗憾没有看清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的模样吗?
平生从未有过的好奇心,来临之际,竟然是在死前。那火焰一样炙热的人啊,会有怎样温暖的样子呢?
“要死了吗?”彻底昏死过去以前,她依稀听到那人的呢喃。“你可还不能死。”
许久之后,她又从昏黑的黑暗中苏醒过来,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
“是你杀了敏敏。”入耳的第一个声音,便是这一声冷若冰霜。
熟悉的稚嫩却又带着陌生的成熟,但即使是这短短的四个字,还是让她第一时间听出了那是谁,三吉!
身体忽冷忽热,像是有两团剧烈的冰火之力在乱窜,她想睁开眼,可是睁不开,只能痛苦的凝眉,四肢都仿佛不是她的,分毫也动不了。
“你还烧毁了村子。”三吉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继续响起。“把敏敏还给我。”
接着,就像有无数的飓风在她身边肆意略过,她睁不开眼睛,却隐约感觉三吉与那个人打起来了。
住手,三吉,住手!
时间分秒过去,忽然,打斗结束了。
似乎有另一个人的介入,让这场揪心的打斗结束了。
“没想到还能在风雪山庄以外的地方见到你,魔修。”
魔修,那个陌生的声音这样喊他,第一次,她因为知道了一个名字而心生雀跃。正当她松了口气时,身体中的炙热感却忽然像生命般流逝而走,她再一次坠入黑暗。
再醒过来,是熟悉的三吉那稚嫩的声音大喊大叫。
“我杀了你,魔修!”
“住手,三吉,是,是魔修大人救了我……”
她挣扎着睁开眼,并终于第一次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啊,原来他就是那个样子,如她漫长的昏迷中想象的那个模糊的样子一样。他有辉耀般的浅棕色眼眸,天神般俊朗的气质,火红的焰火将他浑身包裹,那样红,那样炙热。
他没有看她,一双眼睛尽数锁定在三吉的身上。
三吉?啊,对了,三吉,你这孩子,真的没有事,真好。
她虚弱的微笑着,眼睛却忍不住酸了,但是她不能哭,能活着再相逢应是喜悦。何况她作为姐姐要是都带头哭,三吉这个爱哭的傻孩子又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