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中，子楚大摆宴席，几轮过后，大家都已经有些微醺了。
“来，喝酒”子楚给我斟了一杯，“李壮士胆识过人，我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我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只是”子楚话锋一转，“不知道邯郸那边怎么样了。”
“贤弟”吕不韦说道，“回到咸阳，很多事需要你去处理，邯郸那边，就不用这么惦记了吧。”
“吕兄”子楚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是什么话，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是”吕不韦点了点头，把杯中酒也喝了。
“明天我就去和父王说”子楚看起来有些醉了，“邯郸不能攻啊！”
“邯郸不能攻？你怎么和他说？”吕不韦端起酒杯。
子楚醉眼朦胧，“你吕先生的家人还在城里，怎么能打？”
“重兵出则为一国之利，怎能为我一人就轻易折回？”吕不韦说道，“再说你刚回咸阳，万不可过于干政。”
“吕先生你放心”子楚手中的酒已经洒了出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好”吕不韦嘴上应着，拍拍我的肩膀，“明天去我那里坐坐。”
当夜无事。
第二天茶香四溢。昨夜的宿醉未过，我的头还是有些疼，闻到这个味道，感觉十分清爽。
“一路匆忙”吕不韦说，“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吕先生客气了”我连忙欠身。
“你是郭轵的朋友？”吕不韦说的轻松，目光却很冷，盯得我有些不自在。
“一面之交而已”我说道。
“有一面之交，就能出生入死，佩服佩服”吕不韦喝了一口茶。
“只是搭把手而已”我笑笑。
“这把手搭的厉害”吕不韦说道，“不过我和郭轵，也仅仅是一面之交而已。”
“噢？“我确实不知他们的关系。
“我之前早有耳闻”吕不韦说，“郭轵为了保魏将军一条性命，陪他散尽家产，亡命天涯。而他和魏将军并无深交。”
”是这样？“我轻轻问了一声。
“和他只有一面之交的人，就敢把性命托付于他”吕不韦长吸一口气，“郭轵这个人更不简单啊。”
“是”我点了点头。
“他今日不在邯郸，不能当面致谢”吕不韦看了看我，“但他请我做的事，我却没有忘记。”
我点了点头，“您的家人还在邯郸城中么？”
吕不韦好像震了一下，“是的”。
“我看子楚也是十分着急”我说。
“是啊”吕不韦笑笑，“我和子楚是多年的朋友，情同手足，他当然会替我着急。”
“今日他去面见安国君，必定会提到此事”我说，“只是……”
“只是什么？”吕不韦面似和善，目光却深不可测。
“只是如您所说，大军一出，安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我说，“现在也只有希望郭轵能保护您的家人。”
“是啊”吕不韦说，“子楚为了我跪而相求，确实令人感动。”
此时有人通禀，子楚至。
“快快有请”吕不韦吩咐。
话音未落，子楚已经走了进来，端起台面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贤弟如何这么匆忙？”吕不韦问道。
“我刚从父王那里回来，畅谈很久”子楚看了一眼吕不韦“只是我一提到，吕先生还有家人在邯郸，他便说，咸阳城中美女无数，择吉日挑选几个，给先生送过来。这白起，不是他能左右的。”
“这是自然”吕不韦说，“白起持昭王手令，怎能说回就回的。”
“这个我知道”子楚有些激动，“但我们答应郭壮士的，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从长计议吧”吕不韦端起茶，似乎并不着急。“还有什么办法？”
我更是觉得有些奇怪，子楚当初说吕不韦的家人在邯郸，但似乎更着急的反而是他。
“之前我听传闻”子楚说道，“张丞相放言于天下，不见魏将军人头，必将血洗邯郸，此事因张丞相和魏将军而起，如果能让张丞相看到人头，或许他能够召回秦军。”
“魏将军人头早已经被郭轵劫下了”我说，“哪里找的到。”
子楚一拍巴掌，“我们去牢房中挑个模样像的杀掉，给张丞相送过去。”
“谈何容易？”吕不韦说道，“你们见过魏将军么？”
“见过一次”我点了点头。
“你见过？”吕不韦愣了一下。
“是”我点了点头。
还没等吕不韦说话，子楚插言道：“那更好了！请李壮士今日就做此事，事已至此，也只有这么干了！”
“那也不行”吕不韦喝了一口茶，“第一，哪有如此般配之人，万一被看出破绽，你如何收场？第二，就算奉上人头，也必定由赵国的士兵，你去哪里找这些人？”
“那你说怎么办？”子楚强忍着没有发作，“那就给他送礼！人命关天，不要在乎钱了！”
“送礼更不行”吕不韦说，“他预报此平生之仇，岂是钱可以解决的？再说兵马一出，惊动天下，秦王日夜期盼战果，你拿什么去送秦王？”
“那就这么算了？”子楚喊了出来。
吕不韦站起身来，“我并没有说算了。”
正月，秦军解邯郸之围。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那天的谈话。
吕不韦站在庭院之中，“张丞相权倾天下，要报当年之仇，所以白起兵围邯郸。”
“不错”子楚点了点头。
“白起南定中原，北擒赵括，攻破七十余城”吕不韦说，“如今邯郸指日可下”。
我们两个都不吭声，听他讲话。
“邯郸如果被攻破，赵国亡，赵国亡则秦国制霸”吕不韦说，“秦若制霸，白起定为三公，在张丞相之上。张丞相操弄秦国权柄十余年，必然不许此事发生”吕不韦说，“但如果真到那时，也由不得他了。”
“你的意思是”子楚问道，“去游说张丞相？”
“不错”吕不韦说。
“但就算张丞相明白过来”我问道，“他又如何让秦王罢兵？”
“此事因他而起，如果他愿意”吕不韦说道，“让秦王罢兵并不难。”
“说来听听”子楚问道。
“天下痛恨秦国已久”吕不韦继续说，“白起坑杀赵卒四十万，赵人深恨之。赵亡之后，北地必入燕，东必入齐。秦士兵多亡而功少。不如存邯郸而割地，秦军不亡，白起无功。”
“割地，怎么割？”子楚问道。
吕不韦笑笑，“平原君不还在这里么？”
我和子楚听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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