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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认亲(1)

夜晚渐渐来临,月慢慢升起,照耀着瘦小修长疲倦的身子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拖着疲累的身子穿过大街小巷、万户人家点燃的灯火,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客栈,我吁了口气。看来以后不能选离得太远的地方摆摊。去的时候倒没发觉有离得这么远,累了却像走了万里长城似的。

站立客栈门前,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天还早呢,怎么客栈就打烊了?还挂了牌歇业?出什么事了吗?我一阵警觉起来,里面来来回回的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吵杂的谈笑声、议论声。

似乎没出什么事呀,就是貌似今日客栈生意好得出奇?有很多人。

我迟疑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真的很多人,挤满了客栈,客栈生意爆满?三层楼梯上或坐或站的排满了人,好多人!生意好到都没地方坐了,排队排到楼梯上?这个客栈什么时候这么受青睐了?来了什么重量级人物吗?还是特聘了什么神奇高级厨师?人都跑这来吃饭了?

正当我疑惑之时,突然吵杂的人群里不知谁叫了一声:“呀,回来了,人回来了!”

吵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百来号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我所在的位置射了过来,瞬时又人声鼎沸起来。

有惊呼的,有讶异的、有欢呼的、有赞叹的、有不可置信的,反正就是一堆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走向我、冲向我,仿佛我身后多出了什么奇异的稀有动物似的。然后嘴上都是些什么: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就是他,可不就是他吗?”

“嗯,我见到了,那时我有急事离开,打听了是住这里,想来请教,没想到这么多人。”

“是呀,我也听说了,下棋相当厉害,人还很好,三下两下就把老郑给镇住了。”

“我家公子让我来打听打听,没想到是这样的人物!”

“是呀,就是他和运使大人在街上下棋。”“我也看到了。”

“我也是。”

吵杂之中我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堆莫名其妙的人都是冲我来的!这什么世界啊!口耳相传弄了一堆人来!人民群众果然是爱国的!

我愣怔着,下一刻差点被淹没在人潮之中,还好亍掌柜和伙计们及一些面熟的房客及时护在我周围。

看到我又饥又渴,脸色苍白,疲惫劳累的样子,都忙着帮我隔开蠢蠢欲动的人群,只是人群太庞大,太激动,一个个争先恐后,像见了稀世珍宝似的,不是十几个人就拦得住的。

看着吵杂的人群争先恐后、激动万分、推来嚷去,我有些无奈和感叹。至于吗?不过一日尔,何至于此?唉!看来我还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既然都冲我来的,就得我来解决。

于是我慢慢的,高高地抬起一只手臂举着,渐渐的,人群终于静了下来。见人群平静了,我用沙哑干涩的喉咙尽量大声地说道:

“大伙都别急,一个一个来,我会听你们说,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但请你们等一等,让我歇口气,喝口水,吃点东西好吗?拜托了。”

说完,看着他们一个个轻轻点头。

他们知道我饥渴疲倦,理解我了,相信我真的说到做到,会给他们满意的回应,但也很担心我,因为我看上去真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的筋疲力尽累得很了。

有那么多人关心我,那么多人为我担忧。我感到开心、满足和感动,脸上不自觉地绽放了一朵从未有过的最纯粹的最甜美的笑容之花。

我笑着摇了摇手,用沙哑的声音再次说:“没事,吃饱喝足就精气十足了。”

很快,人群递来了杯杯暖茶,我接过一杯喝下。

甘甜润喉真好喝!又接过一杯一口饮下,喉咙又舒服了许多,再接过喝下,喉咙变得舒畅了。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人群中一个个人,一双双手递过来带着满满暖意的茶水,欢快感动,满足地喝着,根本忘了自己还有‘醉茶’这档子事。只知道捧着的是份份关怀与期待,一阵一阵温温暖暖的心意,我感动了。

不知喝到了第几杯,喝了多少的茶水,脑袋晕晕沉沉起来,眼睛越来越沉,在众人惊讶,担忧的眼神之中,我的头越来越低,眼皮越来越重,脑袋混沌不清,就要昏睡之际,风吹了进来,拂过我的脸颊。风中似带来了一声轻叹:

“小宣子——”

我忽的清醒过来,脑中一片明朗。

看着众人吃惊、讶异、惊奇、疑惑、困惑不解、担忧、关切的一双双眼睛,我叹了一声:

“高兴过了头,都忘了我不能喝太多茶的,会犯困——”我笑了声,打了个哈欠,脸上一片潮红。

顿时,人群中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快的笑声,像一阵又一阵的命运交响曲响绝客栈,响彻夜空。

唉!我此时真想有个地洞给我钻下去。丢人啊……那么多人面前出糗!

吃饱喝足,接下来自然是让众人分门别类地排队:一,好奇听人说了来看看、凑凑热闹的。二,他人派来奉命行事,有话要说的。三,带着目的想下盘棋得到指点的。四,以上皆非,抱着其他目的。

种类明确了,处理起来就效率多了。一、二类人占了绝大多数都飞快地处理掉了,二类人留下些口信、拜帖之类让亍掌柜和伙计们记录下了。四类人也交给那些面熟的房客和处理完二类人的掌柜、伙计帮忙传达记录了。

这样客栈的人群急速减少,剩下些犹豫不决不愿走的四类人群和三类人了。基本都是店里常客、房客、有过一面之缘或之中认识的人的亲朋好友或邻里乡亲了。

三类人就要我亲自应付了,分成了几批人马摆开棋盘:或一人或三人一起或五人一起和我对局,对局之后直接画了一张张和我对弈过的人的棋谱,在上面一一标了顺序让他们回去自己研究,理解和吸收。然后根据各人的棋艺强弱不依,画了一张张残局给他们研究破解,告知他们只有凭自己的能力悟出了其中的奥秘,亲自解开残局才能获得新一轮的提升,靠他人只会大打折扣。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直忙至深夜。

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居然有成堆人问我家中有无妻室,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壮丁、老翁都十分有意向或自荐或推荐姐妹、女儿、孙女外孙女。只要看上去和我年龄相当的,甚至大点、小点的都通通给我介绍。没得推荐的干脆认我做兄弟、干儿,结果一呼百应。

我均以家有久病老母、病残老父,立志先挣钱帮他们治病为由一一推拒,推拒不掉的也只好认了。于是,我一时间莫名的多了许多亲人朋友。这些人个个给我敬水以示结交礼节,差点闹起水灾,成了龙王庙了。谁让我连个茶也醉,虽然酒我是千杯不醉的,我可不敢和他们说,否则绝对溺死酒缸里。

最后,总算人群散尽,只剩亍掌柜和三个伙计,四人看着我笑得我鸡皮疙瘩落满地。

唉!反正也无缘无故结了那么多亲人啦,不差这四个干兄义弟。唉!就是一声声叫得我头皮发麻。

上楼前向亍掌柜,也就我新认的干哥哥取了一叠厚厚的纸张。用来做什么?那还用问?写家书啊!因为我总不能刚认了亲,回头毫无交代地跑了吧。我已经不负责任一次了,所以这回责任心分外的强烈。连夜通宵达旦,不知疲倦起草了一封又一封的家书。

我神奇地记下了所有亲人朋友的名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问候他们,说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他们,他们不必为我担忧等等。最后告诉他们,如果真遇到至关重大无法解决的危机与烦恼时,带着信到京城找到宫廷侍卫照我信上说的传达,我的朋友会为他(她)解除危机。又或者到“安乐居”酒楼找那里的老板,如若人不在,就托人捎个口信给他,等他回来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又千交万代他们非到紧要关头不要做这样的事。

这一封封表着我亲情、歉意、感激与关怀的家书,我当时因一时兴奋、激动而扬扬洒洒留下的封封家书,在数年、数十年、几代人、十几代乃至千万年之后仍激起阵阵泪花、声声祝福、无限的感激,凝聚起明日国即使经历数千年之后的人民群众心的力量。是我此时所预料不到的。

我终在黎明时分写完了封封家书,割破食指,一个据说代表亲友情意的手指,印上一个个鲜红的指印,印上我的份份承诺,声声祝福与温情。

曙光渐至,看着始终坐在残局之前,似发呆又似深思陷在棋局之中苦苦思索,茶饭不思的人,我轻轻地唤了声:“白云”连唤三声他才慢慢地抬起头,迷迷茫茫、疑惑地看着我。

我坐到他对面,他还是那样不知所措、迷茫、疑惑,双目充血。我叹了声,拉起他冰凉冷硬的手,走至床前逼他躺下。

看着他迷惑的呆然充血的眼睛始终定定看我,我轻柔缓慢地说:

“白云,你知道吗?现在你眼前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很陡很陡的悬崖峭壁。你闻到了山后面传来花的香气、香甜的气息,小河流水哗哗的声音,小鸟啼叫的声音,甚至人的脚步声和他们丰收时喜悦的欢歌声。你很想靠近他们,因为你又渴又饿了。”

我停下,观察他的反应和神情,他目光开始变得有点向往,吞了吞口水,摸摸肚子。

我微笑地看着他,继续说:“你真的很渴很饿,好想好想靠近他们,那些高山之后,悬崖峭壁之后的人。”他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怎么办呢?前面的山那么高,那么高,悬崖那么危险,怎么办呢?”我渐渐引导他。

他跟着说:“怎么办呢?那么高,那么危险。”

“为什么山会那么高,悬崖会那么陡峭呢?”我轻声问。

“为什么呢?”他低语,不解。

“你把双手慢慢靠近眼睛看看?不许眨眼哦。”我说,他依照指示慢慢靠近,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你看到了什么?”我问。

“手掌变大了。”他回答,眼里仍迷惑着。

“对,那么山为什么那么高,悬崖为什么那么陡峭呢?”我微笑地看着他。

“因为……我靠近了高山,我靠近了悬崖?”他疑惑,眼中渐渐出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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