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城离开青青小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黑虎泉边停下来，巨大的泉水从三个石雕虎头中喷射而出，在水池中激起层层雪白的水花，动人心魄。他想起第一次和周雅欣约会时的情形，想起他们一起赏泉、拍照和说笑的情形，历历在目，犹如昨日。而现在周雅欣已经不属于他了，那个蹦蹦跳跳、灵动俏媚、文思泉涌、妙语如珠的女孩儿不再属于他了，那个美丽可爱、才华横溢、玲珑剔透、纤尘不染的女孩儿不见了，泉水边只有他孤零零的身影在徘徊踯躅。想到这里，他心中就一阵强烈的抽搐，心脏绞扭了起来，紧缩成了一团，疼痛，酸楚，绞得他浑身痛楚而背脊发冷。脸上的肌肉全被痛苦的思潮所扭曲了。
赵铭城在泉水边转了很长时间，耳边总响起周雅欣那清脆柔美的声音：“……如果阴天或者太阳光线的角度不对，就看不到金线……就像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样，如果你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条件，就难以看到它的隐藏的珍贵内在资质。如果没有能够欣赏美的眼睛，这美丽的泉池其实也就根本不存在。”
“济南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城市，因为她有得天独厚的泉水。这些泉是有生命的，她们吸日月之精华，夺天地之灵气，得雨露之滋润，生机勃勃，万古常新。她们不仅多如繁星，而且各具风采。或如沸腾的急湍，喷突翻滚；或如倾泻的瀑布，狮吼虎啸；或如串串珍珠，灿烂晶莹；或如古韵悠扬的琴瑟，铿锵有声……”
是的，周雅欣就是一个像清泉般美好的女孩子，自己失去她是因为自己太肮脏，或者是自己没有和她匹配的条件。不，并不完全是这样，他能够欣赏周雅欣，也能够理解周雅欣，只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自己和周雅欣两个人。他可以欣赏周雅欣，可以理解周雅欣，甚至可以包容周雅欣，可是周围的人呢？
难道那个兽医比自己更适合周雅欣吗？他们之间真的已经发生了强烈的感情吗？周雅欣真的已经移情别恋了吗？想到这里，他心底的刺痛扩大起来，扩大成了一片迷惘的、怆恻的情绪；他心中的思念在加强，在强烈的思念中，他似乎看到周雅欣的身影在泉水边摆各种姿势让她拍照，也把泉边年轻的女孩子幻想成周雅欣。他觉得自己快得神经病了。
晚上回到家里，父亲出去应酬了，妈妈和爷爷奶奶在家。奶奶看了看赵铭城，问他：“铭城，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赵铭城看着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奶奶和深爱自己的妈妈，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奶奶和妈妈也已经猜到了几分，她们这几天就觉得赵铭城的情绪不对头。
等赵铭城发泄完了，就把近来发生的事情，从周雅欣发现自己和郑薇薇交往后的冲突，到自己发现周雅欣和江海涛的交往全部详细地讲给了奶奶和妈妈听。
奶奶温和而慈祥地对他说：“铭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这样和两个人同时交往。你必须在周雅欣和郑薇薇中选择一个。周雅欣和郑薇薇都是很优秀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你不能同时拥有她们两个，这是不道德的。周雅欣发现了这个事实当然会非常受伤，既然是你伤害她在前，她指责你伤害你你就应该忍耐，可你却恼羞成怒更重地去伤害她，弄成这种局面。如果再这样下去，郑薇薇发现或感觉到你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也会受伤害，到时候你就更被动。”
“可是，周雅欣和江海涛交往就对吗？我听到周雅欣在睡梦中叫江院长的名字，还看到她在江院长怀中。”赵铭城说。
“当然也不好，”奶奶说，“爱情是带有排他性的，你看到周雅欣和江院长在一起会生气，那么周雅欣看到你和郑薇薇在一起也会生气，这是人之常情。”
“奶奶，我知道是我做错了。”赵铭城含着眼泪说，“但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很早以前，周雅欣就和那个兽医是朋友，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他现在单身，对周雅欣很体贴入微，从不让她受伤害。而我却经常伤害她，让她痛苦。尤其是这一次，我说了很多残忍的话，她绝对不会再原谅我了。现在回忆起来，我和周雅欣认识以来已经吵过很多次了，而且越吵越凶，而我和郑薇薇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我甚至觉得，强迫雅欣改变自己来适应我们的家庭和这个社会是一件近乎残忍的事情，她有权利按照她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既然这样，那么，”奶奶慈祥温和地试探着说：“你就彻底放下周雅欣，就全心全意地去爱郑薇薇吧。这样过一段时间，伤口就会平复了。”
“不行，我放不下周雅欣。奶奶，难道您也希望我和郑薇薇在一起？”赵铭城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不，我不会希望你和谁在一起，选择谁是你的权利。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周雅欣和郑薇薇获得幸福。”奶奶的声音冷静而郑重，“如果恋爱双方都感到痛苦、感到受伤、感到压抑，不如分手，长痛不如短痛。铭城，你已经长大了，必须要好好的处理好这个问题。如果你放不下周雅欣，那就和郑薇薇分手，然后向周雅欣道歉。我并不认为周雅欣会是一个这么容易移情别恋的女孩子，你很可能误会她了。如果她不爱你、不在乎你，就不会受伤这么深，病得这么厉害，我们能感觉出来她真心爱你。如果真的是和周雅欣没办法好好相处，郑薇薇也是很合适我们这个家庭的，有时候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现在就矛盾重重，将来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而且铭城，你最好能快一些做一个取舍，越快做决定对彼此的伤害就越小。”
赵铭城低头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赵铭城才抬起头对奶奶说：“我真希望自己没有认识过周雅欣，那么我一定会爱上郑薇薇的。可是我已经认识并且深深爱上了周雅欣，就算我的理智一次又一次地让我爱上郑薇薇，我的心还是会在雅欣那里，我离不开雅欣实在是情不自禁啊！”奶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直沉默倾听的姜印华开口说：“爱情是可以培养的，你先认识周雅欣，和她交往的时间长，当然觉得和她在感情上更贴近一些。而如果你多和郑薇薇在一起，就会发现郑薇薇身上的优点。奶奶刚才说得有道理，有时候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现在就矛盾重重，将来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如果你下不了决心，那么妈妈替你做个决定，忘记周雅欣，和郑薇薇好好发展。我能看得出来，郑薇薇也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也要多想想郑薇薇，别辜负了她的一片真情。”
“那雅欣怎么办？”赵铭城有些软弱、依赖地问妈妈。
“她不是已经有江院长了吗？”姜印华淡淡地说，“你们才刚认识几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没有责任老关心她，照顾她。你完全不再想她，不再见她，她慢慢也会把你忘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赵铭城才很勉强很痛苦地点了点头。
奶奶看着憔悴消瘦的孙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