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再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隽夕就会割断你的喉咙。”辰夜冷冷的瞟了洛寞一眼，那寒气直叫洛寞打了个寒战。
“属下是奉青龙堂主之命，来给谷主送信。”
“青龙？”辰夜挑眉自言了一句。向来昧谷的讯息都是由专门驯养的信鸽传递，怎么青龙会派她前来？难道谷中有变？辰夜的眼神再度放在洛寞身上。
只见洛寞垂着眼眸立在一边，手里握着天绝剑。从头到脚一袭墨黑，面色如玉，神色如常。显然没有经过打斗。既然谷中如常，青龙这算什么意思？
“不是说送信吗？信呢？”
“在这儿。”洛寞猛然回过神儿来，从怀中拿出信笺双手呈到辰夜面前。虽然辰夜离谷之前，洛寞对他吼得理直气壮，可不知怎么此时再见到他时，心里竟隐隐生出了恐惧。洛寞自小随父亲鉴识兵器，辰夜与隽夕刀所带的杀气让她惊骇。的确，每个杀手身上都有着极重的杀气，却不是辰夜这般似要毁天灭地。
辰夜接过信笺，并没有立刻打开，反而盯着洛寞道：“你在怕什么？”
洛寞倏然抬头，对上辰夜漆黑的眼眸。那黑色死寂如夜，仿佛可以透过人的骨肉看见人的心。
“谷主身上的杀气。”洛寞据实回答。
“乌竞都的杀手会怕杀气？洛寞，你究竟是在怕杀气，还是在怕我？”辰夜微微勾起嘴角，稍低了头看着洛寞。
一瞬间的压迫感让洛寞脑中猛然一片空白。而后，在扬威镖局受辱的一切种种一下子涌回脑中。巨大的慌乱让她不由得后退两步，同时手已经握上了天绝剑。
辰夜直起身，有些惊诧的情绪在眉眼间一扫而过。
“你出剑的速度快不过隽夕。”辰夜冷然开口。
洛寞恍若未闻，只是紧紧的看着辰夜。
僵持了一会儿，辰夜缓缓转过身。在如此情况下对峙的两个人，先转身将后背对着对方的人，无异于将所有空门袒露。辰夜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紧绷着，因为他不知道倘若洛寞突袭，这一战胜算几何。
“对不起，谷主。”洛寞颓然放手，倚在身后的树干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谢谢你没有立刻出手杀了我。”
辰夜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淡笑道：“不必谢。若你方才没有压住杀欲，隽夕已经割了你的喉咙。”
说完，辰夜展开手中的信笺，上面只有四个字：一信何妨。
为了避免再有人纠缠，辰夜与洛寞选了一处破庙落脚。庙已经塌了一半，之所以能看出是庙，全凭里面有一座看似佛像的泥塑。
“属下去拾些树枝。”
“不必。夜里有火光反而会引人前来。空坐一夜吧。”说着，辰夜已经盘膝席地而坐，毫不在意雪白的长袍落在尘灰中。
洛寞左右看了看，选了个离辰夜稍远的柱子旁坐下。在这样的地方过夜，洛寞的确是第一次。
昧谷向来不亏待乌竞都中的杀手，而洛寞自乌竞都出来后追杀十大高手时，也都是昼伏夜出的时候多。况且依仗天绝剑，大多夜中行刺都极利落。所以，洛寞虽是个杀手，却着实未曾因住处吃过半分苦头。
“还不睡，明日怎么赶路？”
“谷主先睡吧，属下明日不会拖谷主行程。”洛寞将身体团成一团，抱着膝盖回答。这个鬼地方，睡得着才怪。
“害怕？”辰夜幽幽的问。
“没，没有。”洛寞立刻回答，可眼睛却忍不住瞟了瞟地上。听说岭南多毒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现在的体质，若是被毒物咬了只会疼，不会中毒致死。”
洛寞闻言，木然点了点头。青龙说的没错，辰夜的眼睛能看透人心。
隔了一会儿，辰夜起身走到洛寞身边道：“实在睡不着，就起来走走。”继而一件白色长袍被丢在洛寞身上。“穿上。”
“嗯。”洛寞将袍子穿在黑衣之外，随着辰夜走到破庙外。
深夜的月光皎白得让人觉得神圣。辰夜负手站在月光下，白衣愈发显得不染纤尘。干净利落的面庞上此时的神情宁静而优雅。
“辰夜本就是一个洒脱而优雅的人。”离谷那一晚，青龙如是说。
“我觉得他凌厉得让人害怕。”
“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青龙笑问，一面浅酌了一口清酒。
“他是个我看不懂的人。”洛寞也饮了一口酒，那酒烈得很，由喉咙直直烧尽胃里，仿佛要将人由内而外点燃。“咳咳，这什么酒啊？”
青龙轻笑，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道：“破晓。这是我专门为辰夜和你酿的。”
“啊？”洛寞一时没有明白青龙的意思。
“其实辰夜与你一样，是个捕杀者。”
“原来辰夜也曾吃过未殁者的心。难怪那日未殁者见到他立刻就走。”洛寞点了点头，胃里却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至今她仍难以接受吃人心这种事。
“辰夜虽贵为谷主之子，但也与我们一样在乌竞都受训。说起来，那次他中毒还是为了救我。”青龙大口饮了几口酒，接着道：“吃过未殁者的心，那种杀戮的快感就会跟着你一辈子，一旦沦陷于杀戮就难以回头。所幸辰夜毅力极强，才能克制住。”
“杀戮的快感？”
“你觉得辰夜不让你出谷是囚禁你。其实他是在保护你。一旦出谷接任务，对方的杀气会引起你的恐惧与不安，进而勾起你最不愿回忆的事。巨大的自卫欲望就会演变成毁灭一切的杀欲。洛寞，那时你将不再是你。”
竟然是这样！
“洛寞，如果不能让黑夜过去，那么陪他等待破晓也未尝不好。”
“我被你绕进去了，青龙。”洛寞无奈的笑道。“为什么是我？”
“算了。”青龙笑着起身道。“明日带上这个去找辰夜。”
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被放在洛寞眼前。
“这是？”
“它可以帮你压制心里的杀欲。”青龙步离开，又顿住脚步站在原地。
“怎么了？”洛寞昏昏沉沉的问。这酒醉人还真是快。
“记住，辰夜的伤害是因为他在乎。”
“你还真是他好兄弟，连他的坏都能给你说成好。”洛寞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按照你这么说，哪天他要是用刀割我，我还得，还得谢他啊？”
青龙没有回答，回过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的洛寞，自言道：“也许我该把破晓里的药放在点心里。想不到，你的酒量比朱雀还差。”
不过，洛寞有一句话说对了，辰夜用刀割她的时候，她的确是在感激他。
“疼就喊出来。”辰夜看了一眼满脸冷汗的洛寞，淡淡的道。
洛寞紧抿了嘴摇了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辰夜手中的隽夕刀。这把刀刚刚在她小腿上割了三刀，剜出了三根蝎子的刺。
“在乌竞都青龙是怎么教你们的？”辰夜将隽夕拭净，拿起洛寞的腿借着月光看了看。
“被蝎子的倒钩刺中，要用剑将蝎子挑开。因为有一种蝎子，你弄疼它一分，它的刺就扎进你身体一分。”
“那你是怎么做的？”辰夜瞟了洛寞一眼，冷声问。
“我……”洛寞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嘴唇，低头不语。
原本是站在外面的，可不知哪儿来的一群蝎子，在辰夜动手将她扯上树之前，她下意识挥剑把刺她的蝎子给剁成了泥。事实上，在她脑子里反应出青龙所教之前，手已经先一步动了。
“不会残废，疼是要疼几天。”辰夜放下洛寞的腿，将随身带的金疮药敷在上面，有撕了自己的外袍将伤口绑住。
“属下信已送到，明日就回昧谷复命。绝不会拖累谷主。”
“回昧谷？”辰夜偏过头看了洛寞一眼。“你现在这样，没出岭南就已经见阎王了。”顿了顿，辰夜接着说：“你没有发现这蝎子来得怪异？”
洛寞愕然摇了摇头，对于蝎子这种动物，她怕还来不及，哪儿来的心思去想这个。再说，在这荒郊野地的，有蝎子也很正常啊。
洛寞疑惑的看着已经起身的辰夜，只听见他叹了口气，低声自语了一句，“培养出如此杀手，玄武和青龙怕是要气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