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视你如命。
洛寞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话,却已经没有开口问的机会。因为辰夜的那句话堪堪说出,洛寞只觉得自己后心的位置上,什么东西凉凉的刺进自己的皮肤。继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袭上来。
辰夜的眼眸骤然一冷,挥手隽夕出手,人也如一支在弦利箭般纵身跃出。
月光下,血色弥漫了静谧的夜色,带着诡异的长啸。
“原来是落云天的人。”辰夜的刀直直没进来人的胸口,而他身边,同行者已经被隽夕分成了几块。“解药。”
“相决没有解药。啊。”那个人用力按住胸口的隽夕,原本停在他心脉前半寸的刀尖,挑断了他的心脉。
碧落云天的死士,想不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出来吧。”辰夜隽夕回袖,将手负在身后看着院子的门口。
“不愧是昧谷的谷主,好生厉害。”一个女子娇声笑道,一面莲步轻移,出现在门口漆黑的夜色中。
辰夜的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握在了隽夕上。这个女人的声音,他一生都不会忘。
“清月,你终于肯出来了。”
“莫非谷主想我了?所以怪我来见你晚了?”清月掩口笑道。
“有事?”辰夜厌恶的偏过头,他知道,他们从在湖边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与洛寞,绝不仅仅是为了让清月逞口舌之快。
“奴家所来为何,谷主您还不知道吗?”清月并没有再往前移动,现在这样的距离,即便辰夜骤然发难,以她的轻功,离开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再近一步,恐怕今夜便会死在这天下第一修罗刀之下。
“是你自戗,还是我来动手?”
“哎呦,辰夜,你还是这样的脾气。真真淡漠得很呢。若是你不给我,屋中那位你视若生命的姑娘可怎么办呢?”
“你可真的见过我视谁如命吗?”辰夜轻笑,月色下双唇薄凉微弯。“从湖边跟到这儿,本以为你会有什么让我刮目相看的地方,想不到,堂堂碧落云天的侍天小主这等容易上当。”
“不可能,你看她的眼神明明……,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哈哈哈,清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天真了。”辰夜冷冷的笑起来,虽是笑意,眼中却渐渐的拢了一丝让人惧怕的杀气。
清月一怔,微微向后侧方动了一步,手抚在门边的一株花上。“如此艳丽,要是折了倒是可惜。”
“俗滥得很。”辰夜挥手一股真气,不偏不倚正好将那朵花震碎。毫不怜惜,,亦没有任何犹豫。
难道是她看错了?清月的手顿在空中。可是,这消息的来源是绝对可靠的,怎么会?这一役为了压过侍云小主的风头,她可是冒了十分的危险。
真是急功近利必然有失。如今失了手上的筹码,不但拿不回东西,如今这情形自己的性命都堪忧了。
“原就知道你薄凉,却没有想到竟会这是等。”清月收敛了方才的嬉笑与不在意,直直的盯着辰夜。如今,隔着十数步,她不信,他的刀可以快过她的轻功。
“若是想杀了你,方才碎的便是你的心。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三面紫金令牌我收下了。他若真想要,可以亲临昧谷。”辰夜说完,淡然转身,下了逐客令。
话说至此,清月除了立刻离开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若是继续留下,依着辰夜那等性子,哪里容得下人半分忤逆,那么吃亏的反而是自己。如今,暂且先保住性命。况且,消息不可靠的罪名,也够侍云小主受了。
听着清月离开了,辰夜快步走回到屋中。但愿来得及让薛容清救她。
然而,脚步方才踏进屋中,他已经无法再靠近洛寞。屋中的女子勉强依靠在桌子上,极度憎恨的看着自己。面上冷冷的神色已经告诉辰夜,方才他与清月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洛寞。”
“为什么又这样?辰夜,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一把刀一柄剑就当真是没有心的?临阵对敌,想要我干什么,谷主吩咐便是,为什么又这样戏弄我?”
“我并没有戏弄你。”辰夜近前一步,却眼睁睁的看着洛寞向后退了一步。第一次,辰夜突然想解释什么。
“谷主什么都不必说。洛寞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所有,我该明白的一切。”洛寞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着。她曾经等待着他的解释,希望他能解释些什么,现在全然不必了。有些事,早已经不是解释就可以解决的。
“洛寞。”辰夜叫的有些急促,似乎迟了她便会自眼前消失。
洛寞没有回答,不仅是因为已经疲惫的不愿张口,更是因为她的意识已经没有了足以让她张口回应的清醒。
周围的一切渐渐在洛寞的眼中变得模糊一片。她很累,很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哪怕从此不会再醒过来。
“怎么样?”辰夜站在薛容清身边,紧紧地盯着他。
薛容清收回搭在洛寞手腕上的手,起身道:“走,出去说。”
“我真的尽力了,辰夜。”薛容清深深叹了口气。
“你。”辰夜一时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顿了一下,接着道:“什么意思?”
“相决是专门为了捕杀者配制的,每一味药都是可以置捕杀者于死地的毒药。若是洛寞不是捕杀者,此刻她已经死了。”薛容清不去看辰夜的眼睛,只是远远的看着方才被辰夜摧毁的花。
如此绚烂就凋谢了,除了叹息,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
“容清,这玩笑不好笑。”辰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辰夜,百草堂的第一条戒律就是不拿人命开玩笑,你忘了?”
他怎么会忘?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身为上一任百草堂主的薛容清从来都不会轻命。可是,他无法相信。无法相信,连号称天下神医之首的薛容清都没有办法让洛寞继续活下去。
“她,还能活多久?”
“一个月,甚至更少。”
“一个月?足够了。”辰夜缓缓的点头。“一个月之内我必会带着解药回来。”
“你打算去碧落云天?你也明白这无疑就是自投罗网,根本拿不回解药。”
“若是我以南诏王室的三面紫金令牌交换呢?”
“紫金令牌?那是南诏王室的传世之宝,可以调动南诏所有兵马,怎么到了你手里?”
“我背上的伤不是白添的。”辰夜淡淡说了一句。
“你本打算在南诏进攻大殷的时候作为底牌?辰夜,你有没有想过这三面紫金令牌的价值?有了它,昧谷在大殷这盘棋便是稳赢。”薛容清几乎以为辰夜疯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打算送回去?辰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理智了?”
“刚才。”辰夜转身看着紧紧闭着的门。仿佛目光能透过门看见里面昏睡的人。失去之痛,原来是这样让人难以平静。“她必须活下去。”
“相决没有解药,辰夜。相决之所以叫做相决,就是因为一旦中了毒,就是生死诀别。”薛容清不得不说出实情,他不能看着辰夜这样去碧落云天冒险,可是此刻又难以面对辰夜沉寂如死灰一般的眼睛。那眼中透出的绝望令人窒息。
“她,必死无疑?”辰夜深深的皱着眉头。
薛容清缓缓的点了点头。
“嘭。”辰夜挥手打在身边的柱子上,木质的柱子凹陷下去,辰夜紧紧握着的拳头却没有松开。
“辰夜。”
“我想静静。”辰夜深深吸了口气,平静的回答。而后转身,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还在昏迷着,寻常时候总是带着一抹倔强的眼此刻无力的闭着,呼吸渐渐的变得几乎听不见。辰夜坐在床沿,手指沿着洛寞苍白的面颊滑下,整个人失神的看着床上的人。
“咳。”洛寞轻轻低叹了一声,睁开眼却看见辰夜空洞的目光。
“醒了?”辰夜猛然回神,温和的问了一句。
洛寞点了点头,勉强支撑起来,倚在床边连连喘息。身子竟在一天之内虚弱至如此了吗?
“要做什么?”辰夜伸手要去扶洛寞,洛寞轻轻向后动了动,虽然并不足以躲开辰夜的手,可那种下意识的动作,让辰夜的手顿在空中,而后默然落在床边。
“我,是要死了吗?”洛寞哑着嗓子问。
辰夜一怔,起身向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洛寞,“喝些水吧。”
“我,是要死了吗?”洛寞依旧淡淡的问。其实,并不需要回答,她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走向死亡,生命正在从她的身体内慢慢流逝。
“伤口可还疼?”
洛寞摇头,“既然我要死了,谷主何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你说什么?”辰夜站在床边,冷冷的看着她。
“刀剑若断,弃之便可。何况……”洛寞骤然停住话,看着辰夜俯身靠近自己,冷冷的带着怒气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你的命是我的,我若没有厌倦,你休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