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虞沐遥只是拥被坐在床上,那肯定一切安然无恙。可是,在意识到男女有别的那一刻,她心慌意乱,手忙脚乱,根本忘了扯过一旁的被子就可以完全遮住自己,而是奔下床去拿衣服,是以,不幸摔倒在地——亵衣的系带不知何时松开了,虞沐遥感觉肩膀上一阵凉,低头一看,竟是大片肌肤暴露在外面,堇色肚兜泰半袒露在外。
虞沐遥忙不迭地揪紧了衣襟,这一抓,在地上又滚了两滚。
虽然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但那片莹白的肌肤,还有那一抹诱人心弦的堇色却是深刻印在了颛孙陌的脑袋里。
他是不介意多回味一会儿那片活色生香,但——颛孙陌默默轻叹一声,上前扯过床上的杯子朝虞沐遥丢了过去。
被子迎面而来,虞沐遥下意识地接住,将自己完全包裹住了才瞪着颛孙陌,齿缝间挤出三个字:“登、徒、子!”
登徒子会丢被子给她?登徒子现在早就把她扑倒在地了!
颛孙陌面色微愠,丢了个“你想太多”的眼神给她,见她噤声,转过身,沉声道,“穿上衣服。”
“干嘛?”嘴里这么说着,虞沐遥见颛孙陌真的是转过身去了,也不像是会偷窥她的模样,忙站起身捞过一旁的衣服穿了起来。
“上街走走。”
现在?
虞沐遥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暗恼:什么人啊?半夜三更上街当游魂啊?
就算虞沐遥心中有再多的怨念,也只敢腹诽于心,不敢说出来。谁让她是婢女呢?
什么是婢女?
就是走路只能走在主子的身后。
走在主子身后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去记住路线,主子走,她也走,主子停,她也停,主子飞——虞沐遥揉了揉眼睛,四下环顾,没有找到颛孙陌的身影,难道真的飞了?
好吧,既然主子不见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回去继续睡觉吧?
三更半夜出来当游魂是有罪的,对不对?
问题是,这是在哪里?
出了柳栖镇以后,虞沐遥秉承着婢女的基本原则——一切行为听从主子指挥。虽然偶尔她还是忍不住要回嘴,但,基本上,她还是一个听话的婢女。
简而言之,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但总不能站在原地不动吧?
虞沐遥毫无目的的向前走,没走多久,就走到了一处大宅前。
虽是半夜,大宅依旧灯火通明。
两个大灯笼各自挂在一旁匾额的两边,“常府”两个大字清晰入眼。
常啊……
虞沐遥头一偏,露出微笑,常大人也是姓常呢。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颛孙陌负手而立。
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她,才发现她平日里穿着的堇色衣裳竟是大有乾坤。衣领和袖口都用银色丝线绣了花样,在月华下,灼灼其华,依稀可判断出是回旋如意纹。
他本是睡不着便想出来走走让脑子清醒一番,又见不得虞沐遥酣睡就把她也叫醒了一起出来走走。可是,一前一后走着,听着身后的人一会儿一个呵欠,一会儿一个喷嚏,他的脑子就愈加混乱了。所以,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里。
但没跃出多远,他又担心虞沐遥会傻傻地在原地等他,唉!夜凉如水,别着凉才好。
没想到他回到原处,竟发现虞沐遥不在原地等他,心中即刻升腾起一股不知名的怒意。身为他的婢女,居然在发现主子不见以后径自走掉了,简直是天理不容!
这一条大街,东西向,中间没有什么小岔路。
颛孙陌想着自己过来时没有看到虞沐遥的人影,那必定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几个纵跃,颛孙陌就看到了虞沐遥。
她傻傻站在一座府邸门前,瞧她那歪着脑袋的动作,颛孙陌不用看正面,已经可以猜到此女此刻必定是一脸心向往之的神情了。
颛孙陌想着,心里有几分无奈。这人……对着大门也能眼神黏糊?
抬眸,匾额上“常府”二字赫然入目。
顷刻间,那股不知名的怒意又冒了出来,更盛了。
“常乐彦?”颛孙陌怎会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走到她身旁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嗯。”虞沐遥看着匾额的目光充满了柔情,“温润如玉的常大人啊……”
“想他了?”颛孙陌的表情和说话的语调天壤之别,表情狰狞,语调温柔。
虞沐遥猛点头,坦言:“想!”呜呜,要不是打不过那个装孙子的,她怎么会不告而别呢?不知道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在这寂寞如一盆狗血的深夜里,常大人有没有想起过她?
很好!颛孙陌眼睛微眯,神色不善,“你现在就是在想常乐彦?”
“不是。”虞沐遥道,“我在想颛孙陌。”
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想他什么?”
“他太坏了!”如果常大人忘记了她,那颛孙陌就是罪魁祸首!
刹那间,虞沐遥感觉了一股杀意如涟漪般在身边散开,一层又一层,源源不断。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冷,而她所感知的冷是在心底突兀地冒出来,然后,顺着经脉游走,最后,四肢僵硬,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太——坏——了?嗯?”颛孙陌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她的话,最后那个重重的鼻音表明了他的不悦。
“不、不是……”虞沐遥语无伦次。
她不能动弹,所以,她的眼睛没有看到颛孙陌此刻的模样,但,使没有亲眼所见,她所有的感官都无时无刻不再告诉她——这个魔教副教主真得很可怕!
没有理会虞沐遥,颛孙陌道,“看你这样子,是打算进这常府瞧瞧?”
没有,绝对没有!她就是因为那个“常”字想到了常大人,所以停下来歇歇脚。
虞沐遥用力摇头。
“那,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吧。”
不容反驳地,颛孙陌揪住虞沐遥的衣领一跃进了常府。
“喵呜——”
虞沐遥落地的时候踩到了猫尾巴。
那只猫毫不留情地回头咬了她一口,然后,消失在树丛里。
“……疼。”虞沐遥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因为那一声猫叫太凄厉,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也太突兀,立刻有护院举着火把朝这里来了。
虞沐遥着急地看着身旁老神在在的颛孙陌,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能忍着痛“恳求”他:“公子,求你了,给小女子一条生路吧。”
唉!他的表情很明显写着“求我吧求我吧”,求他总好过让人将她当蟊贼捉了去。
谁知,她都开口相求了,颛孙陌还不领情,问:“刚才被谁咬了?”
“猫。”等她好了,她一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朝院子里扔被毒死的耗子,毒死那只猫!
“常府的猫。”某人强调。
有区别吗?不都是猫吗?
虞沐遥虽然不明就里,但,眼前情势所迫,忙不迭点头,“公子说的是,常府的猫!”末了,又加上一句,“常府的猫真不是好东西!”
于是,她得救了。
越过高高的围墙的时候,她还在纳闷:常府的猫和一般的猫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