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了。
七点多钟,叶微凉还在梦的第二殿游荡。
再美好的铃声,在她耳里,都比晚娘的冷嘲热讽更难听。
“whichmonkey!”叶微凉低咒一声,眼睫毛一根根翘起后,大大的眼睛总算睁开一条缝,露出的主要还是眼白部分。
摸到手机,拿到眼前,看清楚来电后,叶微凉将脸闷进枕头里,如小兽般呜呜乱叫一通,豁地坐起,拨通韩恩赐电话,一派娴适沉静的腔调:“恩恩,怎么了?”
“微微啊,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有个嫂嫂流过产,不易受孕,后来喝了一个老中医开过的药后,身子好了,生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宝宝?”
“不是我讲的哦。”叶微凉浅浅笑着,柔声应答,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记忆,确定自己不曾讲过或者听到过类似的消息。
“哦,那先不聊了,我再去问问别人。”韩恩赐的声音有着小小的失落,复又回归柔美。
“等等,恩恩,”叶微凉笑了笑,柔声道,“你跟卿聿之间的问题是不是解决了?”
“嗯!”电话那头传来韩恩赐幸福的声音,“说来我自己都不相信,那个人,那个人她忽然又回法国了。她走了之后,聿的心情就变好了,我们又跟以前一样了。微微,我准备再要一个孩子,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我跟聿的孩子。”
治标不治本。
电话这头,叶微凉的喜悦悄悄褪去了一些——韩恩赐与卿聿的问题原来并没有解决,如今的幸福,不过是暂时的平静。可怜韩恩赐,身在局中,这样子的幸福都能让她如此满足。
不忍心点穿韩恩赐海市蜃楼般的幸福,叶微凉找了个理由挂了电,生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亲手敲碎韩恩赐的梦。
睡意全无。
叶微凉恨不得化身女巫,飞到法国将那个女人永久禁足。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叶微凉索性起床,洗漱一番后,挑了件白色连衣裙,泡了杯速溶咖啡,走到阳台吹吹风。
倚着阳台,她的脑海里晃过一幕幕关于韩恩赐的记忆。
十八岁前,娇缠着卿聿,偷偷向闺蜜倾诉心事的韩恩赐。
十八岁时,看着卿聿在演奏完小提琴后,走到钢琴旁,向端坐在钢琴旁的明丽女子表白的韩恩赐。
十八岁后,默默跟在卿聿身后,静静盯着他跟爱侣亲亲密密的韩恩赐。
二十岁时,在新闻发布会上,勇敢走向狼狈绝望的卿聿身边,拉起他的手,高贵端庄地回复记者刁难的韩恩赐:“确实,韩恩宠不会出现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上,因为,掌控韩懿集团的从来不是韩恩宠,是我韩恩赐。”
……
这南国的气候,七点多已经稍嫌炎热。
被阳光刺到了眼睛,叶微凉皱了皱眉,正准备退回房间,顶楼上传来一阵凄厉的犬吠,听着声音,仿佛是小灰的。
叶微凉侧耳倾听,那凄厉的叫声,歇歇停停,一阵复一阵,凄然的声音弱了些,攻击意味重了起来。
莫非遭贼了?
叶微凉转回房间,找到手机,拨通林画唐的号码。
无人应答。
心绪凝重起来,叶微凉拿过包包,取出电击棍,想了想,又往连衣裙口袋里放了一瓶喷雾。走出房门,她朝着走廊上的监控做了个向上的动作,比了11的手势,方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往上走去。
大门开着。
叶微凉凝重的心情加码,迟疑着要不要走进去,万一里面真的有歹徒,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思考了下,她开始打退堂鼓。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一刹那,一道反光晃到了她的眼睛,顺着反光的来源,叶微凉看到了挂在玄关处的钥匙。
离去的脚步再也迈不开,那是林画唐的钥匙,他的手机没人接,他的钥匙还挂在家里,小灰的吼叫声里越来越强的攻击性,他,莫非……
停止无谓的猜测,叶微凉轻手轻脚走进林画唐的家,顺着小灰的吼叫声,往顶楼走去。
压抑住脑海里浮现出的血腥场景,叶微凉深吸了口气,拉开顶楼的门,入眼是一片狼藉,叶微凉的电击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
周末了。
苏项庭又不见踪影。
林画屏的心情惊疑不定。
上个周末,苏项庭很晚回来,身上有陌生的沐浴露味道,背上有微不可查的几道抓痕,极浅极淡的抓痕。
她的丈夫并不是一个爱火强烈的人,她不相信他会像她两个哥哥般胡来。可是,那几道抓痕却像抓上了她心头一般让她不安,挥之不去,忘之不得。
她不敢雇人去调查苏项庭,一则不想把事情闹大,二来,万一她的怀疑是真的,她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
“画屏,你在想什么,神色不定的样子。”老者的声音召回了林画屏的游魂。
“没,没什么。外公,听说您又减刑了我实在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待会我就去南华寺上香,把这好消息告诉外婆。”林画屏笑着回道。
“是啊,我一把老骨头了都还在监狱里卖力拼搏,你那个哥哥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老人拍着桌子恨恨道。
“外公,你不要老是说哥哥嘛,你看,他都不敢来了。”林画屏撒娇道。
“就那点出息,活该被他老子看扁。”
“哥哥其实也是想把事情做好,那个李克确实是个人才,在进林氏香港前他就是圈子里响当当的金手指,哥哥花了好多精力才把他挖过来的,谁知道……”
“好了,你不用说了。李克这件事情你们还没看透么,分明就是林画唐下的套,你那傻哥哥还三跪九叩、焚香沐浴才跳下去,愚不可及,就那样子的榆木脑袋,怎么跟那狗杂种斗。”
林画屏点了点头:“李克这件事情,我其实也有些怀疑,只是找不到证据。”
老人摆摆手:“仗打输了就要认输,地盘丢了下次赢回来就是,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你们输了我不生气,我气的是你那哥哥不长进的德性。唉,还是你眼光好,那个苏项庭不错,让你哥哥跟他好好相处,不要一天到晚窝里斗。”
……
翠菊瘫洒一地,花瓣凋零;羽叶茑萝还来不及盘上花架,已断了纤腰;一丛丛落新妇凌乱可怜的模样,不知道像被狗咬过,还是真被狗咬过……一盆盆鲜花七歪八倒,泥土从裂开的口子里洒出,融入满地的自来水中,原本光洁的地面,此刻满是泥浆,一条满是泥浆的大狗冲着同样满身泥浆的男人大声吼叫着,男人淡淡扫了站在门口的叶微凉一眼,回过头继续抬起手里的水管往大狗身上喷去,大狗一边吼一边往后倒退,又撞倒鲜花几盆。
“你们在做什么?”嫌弃地看了看脏兮兮的地板,叶微凉还是走了下去。
“给它洗澡。”林画唐扫了眼叶微凉,倒转水管,凉润的水流打向叶微凉沾满泥浆的拖鞋。高加索犬是俄罗斯犬种,世代居住在极寒的地带,天生没有洗澡的习惯。小灰是他一手养大的,从小给它洗澡,一直都很乖。只是这几****不在,张铃医又只管吃不管其他,导致小灰不爱洗澡的本能觉醒,这下倒好了,死活不肯洗澡了。
呜呜呜呜。
小灰满眼担忧的看着被水柱凌虐的叶微凉的双脚,呜呜低吠,好像在提醒叶微凉:朋友快跑啊,爷家主人是大坏蛋,再不走你也要跟爷一个下场了。你看,爷英明神武的形象就被这一身湿淋淋仿佛粪坑里滚过的毛给毁了,呜呜呜,金金一定看不上爷了。
“怎么想到给它洗澡?”叶微凉就着水蠕动脚趾头,将泥浆都冲走。
“洗干净了才可以炖着吃。”林画唐没好气道。
“我的意思是,怎么是这么个洗法。”叶微凉指了指满露台的狼藉景象,这种洗法太惊天地、泣鬼神了。她知道古代美女喜欢泡花瓣浴,可是也不过是摘些花罢了,哪有人给狗洗个澡要拿几十盆花陪葬的。
说话间,小灰偷偷潜伏过来,荡到叶微凉身边,半分美感都没剩下的湿嗒嗒、脏兮兮的大身子在叶微凉裙角磨啊磨,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叶微凉看得心房极软极软,哪里顾得上自己几千块钱的衣服就这么报废了,忙不迭地蹲下来摸摸它不怎么可爱的大脑袋道:“哦,小灰好可怜,你家主人坏坏。”
林画唐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个横空出世的小灰亲友团,将水管往地上一扔,摸出根烟叼进嘴里。
“喂,我不吸二手烟,谢谢。”叶微凉扬声示意,低下头继续跟小灰你侬我侬。
哪里来的怪咖!
林画唐控制住把眼前女人一脚踢下楼的冲动,一脚将水管踢远。
汪。
看到刚才在主人手里欺负它的小坏蛋被主人一脚踢开,小灰扑上前,一口将水管咬住,大脑袋晃啊晃,就跟咬断动物的脖子一般试图把水管咬断。
林画唐家里的东西,质量能差到哪里去。小灰左咬咬,右扯扯,怎么都弄不断它,急得拖着水管满露台跑。
这水管被小灰咬了,似乎瞬间都患上了狂犬病,跟找不到方向的喷泉一般,狂魔乱舞。
“啊!”叶微凉白色的连衣裙一遇水就变透明,她赶紧蹲了下来,遮住春光。
“叫什么叫,这种级别的,我又不是没看到过,稀罕。还不快过来帮忙。”同样一身湿的林画唐追着小灰,想把水管夺下来。两条腿的追四条腿的,一时间倒也处在下风。
被林画唐满不在意的语气给气到,叶微凉的脾气上来了,呛回去道:“凶什么凶,自己的狗都管不好。”说完,也不帮着林画唐拦截小灰,径自走到水阀处将阀门关上。
得了狂犬病的水管终于消停。
傻乎乎追在小灰后面的林画唐停下了脚步,与停下来的小灰大眼瞪小眼,各自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白痴”两个字。林画唐有些不自在,迎上叶微凉似笑非笑的眼神,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唐唐,你们在洗日光浴么?”张铃医的声音忽然响起,人已经到了露台门口,他看见了叶微凉,声音高了几度,“啊,是你啊。”
这一次,叶微凉没有大喊大叫,快步躲向林画唐背后。
同时间,林画唐心有灵犀地上前一步,将叶微凉挡在身后。
不过,最快反应奖还不能颁给这对默契搭档,在二人动作还未就绪时,小灰已经扔下水管,大吼一声,朝张铃医铺了上去。
“啊啊啊。”张铃医大声叫着,半跑半滚地往楼下奔去。
“小灰,回来。”林画唐大喝一声。
主人的威严在这时候起了作用,小灰犹犹豫豫地在楼梯口张望了很久,很不情愿地甩甩尾巴转了回来,转到林画唐身边,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脚背。
林画唐没好气地轻轻踢了它一脚,不痛不痒的那种:“也不看看自己有多脏,还敢给我往下跑,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做拖把。”
呜呜呜。
小灰委委屈屈应着,回头舔了舔自己的皮毛,真是的,有那么贵的拖把么。
林画唐对叶微凉交待了一句:“我下去那毛巾。”言罢,往楼下走去,他的脚步在门口停住,捡起叶微凉掉在地上的电击棍,挑眉看向叶微凉,“你的?”
叶微凉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尴尬地点了点头。
林画唐的音律微沉:“你带这个上来做什么?”
叶微凉耸耸肩,努嘴指了指小灰:“我听见小灰叫得惨兮兮,打你电话又打不通,就上来看看。”
淡哼一声,林画唐嘴角微勾,将电击棍放在一旁,略带讽意地丢来四个字:“不自量力。”说完,他快步往下走,不一会儿,就拿了条崭新的毛巾上来扔给叶微凉。不待叶微凉道谢,又径直走了下去。
“怪里怪气。”叶微凉不甚在意地咕哝了一句,摸摸小灰的大脑袋,“真是难为我们小灰了,摊上了这么个怪脾气主人。”
呜呜呜。
小灰点头赞同。
……
用毛巾包着自己,叶微凉走下露台,经过林画唐卧室时,见门开着,里面传来拉拉扯扯的声音,还有张铃医的哀求:“唐唐,求你了。”
叶微凉轻步走过去,看清房里景象,立刻伸手捂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叫。
只见林画唐上身光裸着,双手拉着自己的裤子,而张铃医则跪在他脚边,死死拉着他的裤子,嘴里哀求着:“唐唐,求求你,求求你。”
唐唐,我是真的喜欢你,跨越性别,背叛道德,甘愿承受所有礼教的指责,只愿换得跟你的一晚花心。求求你,从了我吧,石榴裤下死,做鬼也花心。
“从了我吧。”空灵的女声阴森森插入张铃医哀求的音律中。
“嘎?”张铃医呆住,一时不知道剧情跳到了哪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着你们两个这个样子,有感而发。”叶微凉边说边笑,越想越好玩,她原本是在脑补那情节的,不知怎的就把“从了我吧”四个字说了出来,看着张铃医呆愣的面容和林画唐黑着的脸,叶微凉不怕死道,“现在男女比例失调,男男相恋,符合时代需求。林画唐,你就从了他吧。”
“看够没?”林画唐暴喝道。
“吼什么吼,这种级别的,我又不是没看到过,稀罕。”叶微凉凉凉回了林画唐一句,走上前握住门把,有礼道,“你们继续。”说完,潇洒关上房门,下楼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