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个带甲兵士把狭窄的门口围堵了三四层,其中一个魁梧的大汉站在门口,对周与蝶与楚骚然喝道: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说着拔刀指向二人。
周与蝶闪身一窜,握住他的手腕,把砍刀卸了下来,又在他身上拍了一掌,道:退出去。那人果然站立不稳,连退几步,出了房门。
门外两个兵士见状,立即挺枪来刺,周与蝶也不闪避,左右手握住枪头,抖动手腕,将长枪送了回去,把门外好几个人都摔倒在地。
众兵士又待再攻,忽听一人喝道:助手。从走廊上走来一人,正是金鱼王鱼璧君。鱼璧君从门外走进,周与蝶喜道:金鱼。小老虎楚骚然也移步上前,笑道:璧君,好久不见。其实三人已经七年不见,各从十七八岁的少年变成了青年模样,但听小老虎轻快言语,放佛只是旬月未见的朋友。
鱼璧君面带微笑,道:你们果然在船上。
他第一句话刚说完,脸上笑容未消,却见楚骚然后足一踏,轻身一跃,挥臂攻来。他甫一侧身,楚骚然的右腿又已向他头颈处弹摆而来,他这才知道楚骚然是要与他对练切磋,立即伸臂格挡,使力上引,想要使楚骚然顺势跌去。
原来两人在心雄城时,常常在一起相互喂招。两人所习练的武功都偏柔,注重身法变化,讲求招式灵动。此时两人在狭小的舱室里对攻,都不用内劲,纯以技法。众人见两人身形倏忽变换,交叉往来,旋转闪避,顺畅无阻,丝毫没有被逼仄的空间束缚妨碍,仿佛是观看两人对舞。尤其是楚骚然中盘腰腹胯三路圆融灵活,下盘腿膝足三路变招繁多,相比之下,鱼璧君却只能在擒拿、拳掌手法上与之平分秋色。鱼璧君逐渐落入下风,双手招架不及,终于被楚骚然后旋腿扫到小腹,吃痛认输。
楚骚然得意道:怎么,老了?腿脚不便了?
鱼璧君笑道:比不得你,又从哪个姑娘那里学得了这一路腰功腿法?
楚骚然笑而不语。
周与蝶道:金鱼,玉龙你见着了么?我刚才似乎听到他的声音了。想必他已经到了。
鱼璧君道:不错,他来过,守在新月一线峡,不过我刚才用了蜃影玄功骗他。他此刻已经走了,大约是去火凤岛。
楚骚然笑道:这个二皇子总以为自己武功天下第一,非常自负,但是从来不是你鱼璧君的对手,哈哈。
周与蝶正想说:这么多年不见,你倒好意思骗他。但想他二人之间早已被深仇大恨所隔阂,将来或许兵戎相见,与此相较,骗人一事根本不足一提,于是没有说话。转而说道:瓠落呢,没和你在一起?
鱼璧君惊道:过轩还活着?
原来周与蝶问的瓠落,就是卅六公子中与他交情最好的瓠落公子,也是鱼璧君的表弟,全名王过轩。当年鱼氏被诬谋反,王过轩因是鱼玄机外甥,又自小寄养在鱼家,因此也难逃罪刑。鱼璧君以为王过轩七年前已经死去,现在听周与蝶问起,不免惊心。
楚骚然道:奇怪。当年玉龙和我们几个人劫狱救人,找不到你,只救了瓠落这小子,后来听说你被神若的手下救了,我们以为瓠落总会和你会合,怎么这小子这么多年毫无音讯?
鱼璧君初闻王过轩未死,心下惊喜,但随即想到他流落四方,不免担心。周与蝶近两年也各处寻访,不得消息,本以为他和鱼璧君在一起,却不料他也不知,心中也颇为担忧。
楚骚然瞧见两人模样,有意排遣,对着鱼璧君道:璧君,我和与蝶这两日装作仆夫杂役,吃的都是初茶淡饭,今日既然相见,你这个金鱼王理应尽些地主之谊,整治些酒菜,嗯,叫人打点海鱼上来,弄两道海鲜。呵呵。
鱼璧君当然照办,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菜肴置备齐了。
金鱼、桃花、与蝶三位公子与燕郎公主四人就座,在最高层的甲板上把酒叙话。
四人凭临海风,大快朵颐,兴致盎然。三人便请翦希燕抚琴奏乐,以尽一日之欢。
翦希燕抱了古琴来,周与蝶看那把琴,长有三尺多,琴体极薄,琴面颜色苍苍,断续有金碧两色交错,因历时已久,纹路颇多,形成梅花模样,煞是好看。他向来痴心于虽琴棋书画,雅好文艺,便道:这琴定是由贵国独有的甲桐所斫制,甲桐性兼金木两品,既有铿锵之声,又具悠远之音,而琴面细薄,琴体则易振,音声亮丽,斫琴时琴师特意选取老木,以求浑厚音色,看来这琴弹出来,一定慷慨激越,爽朗飘逸,动人心魄。
鱼璧君听这琴声已有数日,有所心得,此刻听周与蝶只见了琴体,就能一语道破其中关键,虽然知他素来精于音律器乐,仍不免心中佩服。
剪希燕听他娓娓道来,也赞叹道:与蝶公子果然才识渊博,这琴名为九霄碧落琴,是我剪氏先人碧落真人五百年前所制作,这位碧落真人性格本来潇洒不羁,实为女中须眉,是以此琴本来音色,确实如公子所说,明亮锐利,不过后来她遭际坎坷,自伤身世,将自己一腔心血注入这弦丝之中,从此这琴便颇有灵性,倘若抚琴之人别具伤心怀抱,抹挑勾轮、吟猱绰注之间,与琴弦心意相感,则其音哀婉悲伤,仿佛忧思郁结,愁怀不解,伤人心肝。公子看那根根琴弦之中,是不是隐隐有碧色,那便是碧落真人的心血了。
剪希燕说毕,想到自身遭遇,又挂念起在苍梧都的兄长和幼妹的安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周与蝶想念好友瓠落,百般寻觅不得,也长长吁了一口气。
鱼璧君身遭家门巨难,心中往事折磨痛苦,更是百倍于他二人,默然不语。
楚骚然见三人神色委顿,想起五百年前大宗师的时代,那时如何辉煌,如何悲壮的故事与豪情也都烟消云散,不免也喟叹一声。但他生性快乐,无奈愁思只是一闪而过,随即道:我看这琴,琴首、琴肩、琴腰曲线分明,凹凸有致,分明是一个美人姿态,想必是碧落真人的自我形象,但美人蹙眉伤感,总不是世间快哉乐事。一会儿希燕公主你来弹琴,一定要奏一曲清越的,不如就是乘风破浪长歌行罢,如此方能显出我们燕郎冠绝天下美女、才女的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