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王问道:你是不是被蜃龙魔王抓到过手腕?哪一只手?
子渊勉道:左手。不,可能是右手。
他记得自己方才明明被蜃龙魔王抓了一下,此时却无论如何记不起来。心道:难道我果真中毒了?
翦希燕问道:他真的中了那魔王的毒么?厉害么?
鲲鹏王又瞧了瞧子渊勉的双眼,发现他的瞳仁中有白丝闪烁其间,叹道:晚了。现在就是把你这左右手臂都砍了,也来不及了。
子渊勉听他如此说,知道自己中了剧毒。
翦希燕急道:这是什么毒?你有法子救他么?
鲲鹏王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先随我进城。
子渊勉道:不必了。燕游公主,我们走罢。
翦希燕瞧了瞧子渊勉,又瞧了瞧神乂,道:可是你中毒了……
子渊勉道:不妨。我气息未曾紊乱,功力未减,送你回国不是难事。我神州国有一处解毒圣地,再厉害的毒也能化解。
鲲鹏王听他说话,冷笑道:难得你这小子如此大言不惭。你说的不就是玄龙山连龙洞中的涤荡洞么?别说它解不了你的毒,就是解得了,你也来不及赶过去。你的时间不多了。
子渊勉心中想的正是九九连龙洞中的涤荡洞,欲凭借洞中神水洗涤尽体内污秽毒物。他知道鲲鹏王清楚涤荡洞的功效,他说涤荡洞解不了,那便是解不了了的。
翦希燕急问道:他到底中了什么毒?要怎么解救?
鲲鹏王道:准确说来,他并不是中毒,而是体内钻入了一条蜃龙魔虫。他转头对子渊勉道:方才你被蜃龙魔王抓了一下,他把自己体内的一条蜃龙送入了你体中,那蜃龙便是从你腕上的神门穴钻进去的。如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救你,但我能帮你,这茫茫东海之上只有我能帮你。
子渊勉不知蜃龙魔虫是何物,到底如何厉害,但他也不相问。心想自己倘若终于不治身亡,翦希燕必陷在这大块岛上,那么自己一番搭救都是徒劳,死了也是白死。于是说道:我无需你的帮助,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管了。走吧。
最后一句走吧是对翦希燕说的,但翦希燕双足却不行动。
鲲鹏王大声道:这事我管定了。我神乂堂堂长离国一方王侯,蜃龙魔王为祸东海,他的祸事,我都要管。你的生死我虽不在意,但你带走燕郎,若是途中被蜃龙魔王截住,岂不是害了燕郎。所以你不能走。说着话,他运起内劲,右掌挥出。
子渊勉见他掌势裹挟着气劲,开合甚大,游走迅捷,知道那是混沌功中的太虚掌法。但子渊氏修炼混沌功,以精气内力为主,对于拳脚武技并不十分在意,只是熟练基本的推、拍、劈、挂,踢、扫、扣、摆等基础技法。太虚掌法的图录子渊勉也曾浏览过,那也只是走马观花,毕竟不曾亲身体会。
此时子渊勉经了长时间的休息,精神已恢复,虽然中了蜃龙魔虫,但真气并未损伤。他闪身而避,向鲲鹏王也发出一掌,取他的左下腹。
鲲鹏王功力虽在子渊勉之上,但受伤之余,毕竟发挥有限,想要数招制敌,却是不能。他瞧见子渊勉眼神闪跃,忽然灵机一动,减少掌中功力,加快步法移动,右掌功,左手守,在子渊勉四周穿插攻击,变换游走。子渊勉见他左侧防守,只护住面门胸口,中盘处露着很大的破绽,他欲趁机攻击,但方猱身前进,却又见他右掌凌厉,怕未曾击到鲲鹏王的腰腹,自己就已经受了他的拳掌。他心中犹豫,手上自然放松,腋下被鲲鹏王砍到。所幸鲲鹏王的力道不大,子渊勉只是被震退几步,未曾受伤。
只是鲲鹏王快攻拙守,有时候中盘暴露,不经意间后背对敌,或者脚下一踉跄,卖个大破绽,让子渊勉觉得有机可乘。可子渊勉却总不能当机立断,瞻前顾后,反致畏首畏尾,攻守失据。到得后来,子渊勉只觉得鲲鹏王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既在他身前,又在他身后,还在他左侧,甚至在他右侧,总之眼前皆是鲲鹏王神乂的身影。他忽的大喝一声,后踏几步,倒在地上。
翦希燕上前扶住了他。子渊勉转头望着她,眼神依然游走不定,脸露无奈歉疚之色。翦希燕知道他是因未能顺利救自己回去而自责,握住了他的手,以示感念。子渊勉手上突然感到一阵暖流,想要缩手而避,终于没有抽手,任如春的舒软慰藉着他。
鲲鹏王神色得意,走上前来,道:子渊勉,你举动犹豫不决,看来神魂失了没有五分,也有三分了,还要逞强使倔么?说着话,蹲下来,双手握住了子渊勉的双腕。
翦希燕知道他并无相害之意,并不阻挡,关切地望着他的眼神。鲲鹏王咦了一声,望望子渊勉,又在他手腕各处四下把握一番,许久,神色转为轻松,微微一笑,双眼放光,脸露佩服的神色,赞道:好小子,混沌功的功力不弱啊。
原来鲲鹏王先是从神门穴处着手,探查蜃龙魔虫的所在。那神门穴是手少阴心经一处腧穴,鲲鹏王感到子渊勉少阴心经腾腾勃勃,真气充沛,他心中吃惊,还道是蜃龙魔虫的功力突然增强了。转念思索,他与蜃龙魔王相斗十年,熟悉蜃龙魔虫的质性、内气搏动律感,判断蜃龙魔虫不在少阴心经一脉处,才知道这股真气是子渊勉本身的。他又以内力把探手太阴肺经,一股饱满冲动的气流从上而下,经中府、天府、侠白、孔最、列缺诸穴与他自己的内力相抗接,虽然颇不及自己的功力,但亦不弱。接着是心包经、大肠经、小肠经、三焦经,诸路经脉皆已贯通。鲲鹏王先前见子渊勉使动混沌功,已知他的功力不凡,但他心中也不十分在意,以为子渊勉行事没半点豪气,成不了大气候,此刻才知他手三阳、手三阴六路经脉都已打通,虽然功力逊于自己许多,但在少年子弟中,当属翘楚人物。
鲲鹏王一路寻究,终于追踪到蜃龙魔虫所在,蜃龙魔虫循着任脉而下,已过了紫宫穴,在子渊勉檀中之下。他发动功力,想要逼迫蜃龙魔虫离去,但一者他已然受伤,功力有限,二者功力从此处传到彼处,耗散颇多,三者蜃龙魔虫运力相抗,鲲鹏王数股功力传将过去,不能制约蜃龙魔虫一分一毫。这些年来鲲鹏王与蜃龙魔虫角力相斗,从未曾成功,他原本便知道蜃龙魔虫的功力数倍于自己,要制服蜃龙魔虫,应不在气力上着手,但他每次临敌,总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首先以功力相逼,希冀侥幸成功。因为倘若凭借功力,他尚能在一旁相助,倘若从别处下手,则全靠受害者自己了,他只能束手观望,爱莫能助。这许多年来,他已不知多少次站在一旁,眼见多少人被蜃龙魔虫毒害,他体会了太多次束手无奈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