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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刻:「朔夜」 呓语遗言 诅咒日记迷踪(3)

“喂!你们都听说了吗?邱莎莎竟然也是自杀!”

“不会吧!怎么又是一个自杀的?”

“而且哦,最诡异的是,她也是死在那间‘不可靠近的麻雀教室’里……”

“真是太恐怖了!怎么偏偏要选这么变态的地方去自杀呢?我想不等她动手,就会先被吓死吧……”

“喂,别胡说!小心对死者不敬哦!”

“我还听说,在自杀现场留有几根灰白色的羽毛,跟谷木香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据可靠的小道消息,她的死亡时间是在半夜11点23分!为什么那么晚的时间她还会回到学校,并且一个人走进那么阴森恐怖的地方呢?!只要一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快要心脏病发了!”

……

清晨,盛夏一走进教室,就看到同班的女生们正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两件大事——谷木香的自杀事件,以及谷木香最好的朋友,班花邱莎莎的自杀事件——她竟然也趁双休日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麻雀教室里自杀了!

然而,让盛夏感到最惊愕的地方却并不是消息本身,而是“我还听说,在自杀现场留有几根灰白色的羽毛,跟谷木香死的时候一模一样”这句话。

“灰白色羽毛……是不是麻雀的羽毛?落在自杀现场的什么地方?”

盛夏情不自禁地走进那群女生堆里,好奇地追问。

“……”

然而,她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一片尴尬的静默,刚才个个谈论得一脸紧张兮兮的女生们,此刻却突然收敛了关注的神情,转而用一种瞪着怪物似的眼神盯着她。而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却都没有要开口回应盛夏的意思。

“呃……我只是好奇……”盛夏唯唯诺诺地解释着。

原来,自己还是这样不受欢迎啊!盛夏在心底自嘲地感叹着,毕竟在她们的眼里,自己就是个默默长在教室阴暗角落的蕨类植物。这样的一个人,却突然表现出对同学死讯的莫大的兴趣,实在是太突兀、奇怪了。

果不其然,当盛夏脱口说出“好奇”两个字的时候,女生们冷漠的神情更加严重,互换的眼神中甚至还掺杂着一些鄙夷的成分。

“哎呀呀,你们看,想不到这种以乖乖女自诩的家伙,也不过跟我们一样八卦嘛!平日里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有在听到同学的死讯的时候才表现出关心和兴趣,真是虚伪透了!”

“哼,一个影子似的胆小鬼想趁机混进我们的圈子吗,少做梦了!”

“走开,没有人想要和你讨论这件事情!”

“真是让人倒胃口啊,这种头顶长出蘑菇的怪胎居然还敢装模作样的走过来插话……”

……

没想到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招惹来众人狂轰乱炸式的奚落和白眼,盛夏用力咬紧嘴唇,脊梁骨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无情地戳着,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在众人鄙夷地瞪视下,僵直地转身离开人群,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真是活该啊……盛夏别转头望着窗外,拼命抑制住隐隐发抖的身躯,在心里嘲弄着自己。

没错,为什么一时情绪激动,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位置呢?

我,盛夏,青流高中高二?四班学生,成绩、长相均属中等,资质普通,不具备任何一项特殊的天赋和兴趣爱好,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亮点、淹没在人海中充当背景板的那种女生。

每天的生活轨迹简单清晰:学校——家——学校——家……永远循环不已的两点一线。

除了学校以外,连赶上节假日都懒得出门,只会躲在家里吃吃喝喝、看书看电视……混过一天是一天。

不仅在班级里一个聊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还常常被当作恶整的对象,被同学讥笑为“头顶上长出蘑菇的怪胎”真是一点都不过分啊……说实话,连自己都有点认同呢。

盛夏苦笑着摇了摇头,老爸老妈给自己取名为“盛夏”,原本寓意为希望她像盛夏般灿烂,光芒四射。这可真是讽刺,她不但和盛夏完全南辕北辙,真实的现状根本就是暮秋和隆冬!

可是……你们未免说的太过分了吧,我并不是好奇邱莎莎的死因,而是觉得有些事情……太奇怪了!盛夏在心里大声地分辩道。

可是她终究没有正面反驳的勇气,也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想法传达给任何人的勇气——事实上,盛夏之所以会有现在的孤独处境,完全是因为性格太过内向、懦弱造成的。

“哎,盛夏,早安啊!”

“早……”

她记得高一时清晨在校门口遇到同学热情的招呼声,自己明明心里开心的要命,脸上却微微一红,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回应了一句,连忙快步走进校园。

“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啊?主动和她打招呼都不理?”

“她就是怪怪的啦,以后不要理她好了……”

因为太过内向、害羞,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被大家误会成是超级不合群、傲慢的怪人。

“今天放学还要大扫除,烦死人啦!”

“就是啊,一点道理都没有啊!白天上学那么辛苦,放学还要出卖体力,我不管!我要回家!”

一次,同学们对大扫除活动怨声载道,反正回家也没什么特别事情要做的盛夏,决定一个人帮大家做好扫除工作。没想到事情被班主任发现后,第二天惩罚了除她以外的全部同学。

“这个怪胎……每天就知道躲在角落装可怜,心里不知道多想出风头呢!”

“讨厌死了!要不是她,老师说不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以后都不要再理她啦!”

“…………”

没错,由于不善于言辞,缺乏与人交往的技巧和经验,常常好心办坏事,更加容易引起同学们对自己的不满和反感。

所谓性格决定命运,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最真实的想法永远都烂在心里,即便是再尴尬的处境,都会有难以想象的“坚韧”令自己承受下去。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与人交往的方式就形成了。

盛夏木然地盯着课桌上的笔盒良久,最终幽幽叹了一口气,还是放弃了与别人的沟通。

毕竟要走出第一步,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有气无力地打开课本,等待着一天无聊又漫长的课程开始……

“夜幕笼罩城市上空,冰雪为城市穿上冬装,严寒迫使人们退出市场,躲藏在自己的安乐巢窝里。狂风在房舍之间呼啸悲叹,就像吊丧者站在大理石墓间,哀悼死神的猎物……”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声情并茂地朗诵着经典的散文诗桥段,逐字逐句地分析着隐藏在文字表面下的深层奥义。

若是从前,盛夏一定会一字不漏地将所有的讲义分析都抄记在课本上,然后回去再温习上好几遍。可是今天,她手中的笔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点着书本,一副神游四海、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从头至尾反复回想着和谷木香的关系,除了是同班同学的关系以外,交谈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可是为什么……自己会留有她的日记本呢?

“难道是当时过于恐惧,所以选择性地遗忘了些什么吗?”

盛夏低声嘀咕着,她联想到在恐怖片里经常会发生的戏剧桥段,“选择性失忆”这种词汇在目前的恐怖界里几乎是常识性的存在,她对这种受到刺激后产生的精神现象也不感到陌生。

随即,盛夏又立刻否定了这种推断:如果是自己受到惊吓昏厥之后,在醒来的当天发现了日记盒子,这样的理由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它却是在自己持续做噩梦的数天之后,才蓦然、诡异地出现在枕边……

没错,日记盒子就是凭空出现的——如冤魂附身一般!

得出这个结论后,盛夏情不自禁地从书包里翻出了这本令她惴惴不安的日记。

按理说,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世界上,它应该被收走、被丢掉或者放在一个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碰触的地方才对!

真是一个被谜团层层包围的日记本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竟然做出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举动——明明很恐惧,却还是难以自制地把日记带在身边。

这兴许就是那些明明胆小却偏偏还是喜欢看鬼片的人的心态吧!她长久地注视着日记封面上“谷木香”三个字,在心底一边感叹着,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拂拭着日记本盒子的边缘。

忽然,一个奇怪的触感将她从沉思中拉回了神,盛夏仔细一看,自己的食指上竟然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蓝线。

这不是圆珠笔划过的油印么?

盛夏迅速审视着日记本盒子,终于将视线锁在了盒子右侧边的一角,有一个突起的、不易察觉的小点——奇怪的触感和蓝色的油印就是“小点”造成的。

“小点”应该是圆珠笔头戳破了盒面而造成的——也就是说,在这个日记本盒子里放着的,不仅仅只有一本日记,而且还有写日记所要用到的笔?

得出一个新结论的盛夏,身体不由地剧烈一颤,脑海中顿时闪现出谷木香临死时候的景象,以及梦境中出现的画面:绝望到空洞的眼神,不断从颈部渗出的血液……以及插在她咽喉上的利器——一支再寻常不过的圆珠笔!

赶紧把这本日记丢掉!丢得越远越好!

就在这个警告的念头闪过的同时,盛夏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操纵了一般,竟然从包里取出了一柄锋利的剪刀,随后指向日记本的纸质盒子。

不行!不可以打开那种怪异的东西!快停下!

然而,盛夏的肢体仿佛完全脱离了神经的控制,根本没有让它停下来的办法。须臾间,被恐惧笼罩全身的盛夏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盒子就已经硬生生地被剪去了一整个盒面,露出了内部的全貌。

“不要——”

啪——

盒子里的物件掉落声和盛夏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突兀地将整个课堂的宁静撕了个粉碎,只见盛夏倏地站了起来,额角间早已是大汗淋漓,眼底泄露出久久未褪的恐惧。

“怎么回事,盛夏同学?!”还在黑板上誊写公式的老师被吓得肩膀一抖,转过了身子严肃地看着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对课程掌握得差不多了?!可是你跟年组第一名好像还有很远的距离吧?!自己不学,也不要扰乱其他同学正常听课!”

“对不起……我、我、我可能……”带着满脸真诚的歉意,原本表达能力就很差的盛夏,一着急越发无法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解释不清,直到连讲台上的老师都失去耐性听下去。

“好了好了,反应慢死了!先坐下去吧,真是让人头疼的学生……”老师的口吻中透露出明显的厌恶,不再理会窘迫地满脸通红的盛夏,转身继续在黑板上书写。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去了,教室再度恢复了一贯的井然有序。盛夏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才将视线又回到了被自己中邪似的剪坏的日记本盒子上——里面的东西因为自己的慌乱而统统掉落在了地上。

那支笔也掉了?

这个念头让盛夏的胸口再度地一紧,她赶紧低下头四处寻找着,如果教室的地板上出现一支血淋淋的圆珠笔,事情可就说不清楚了!怀揣着惴惴不安的情绪,盛夏迅速地巡视了一遍四周,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椅子的一角中发现掉落的日记敞开着,盖在那支圆珠笔上。

盛夏赶紧一个俯身,将这两样东西捡起。她哆哆嗦嗦地将日记本翻转过来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不由地一愣——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恐惧的东西,日记内页中夹着的,只是一支再寻常不过的圆珠笔,根本没有血迹。而本子上记载着的,看起来也不像什么遗书之类的东西,只是小女生最寻常不过的心情日记——

11月23日 星期日 多云

有些庆幸,今年的圣诞节正好是个休息日,所以那件“重要的事情”还能多一天的准备时间。

又有些懊恼,为什么那么重要的日子偏偏休息呢?让人又不得不多忍受一天忐忑不安的煎熬……

但是,既然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了,就不应该存在任何退缩的借口。

是的,不找借口,不退缩!

在未知的结果之前,我只有用最诚挚的情感去添加或有或无的砝码。

……

看到这么轻松文艺的少女日记,盛夏紧绷的心脏没来由得缓和了下来。

然而,就在火光电石之间,像有一道划破黑夜、照亮真相的银色闪电似的,盛夏感觉大脑里的某个神经一跳,似乎从日记上看出某些端倪和暗示,却一时无法领悟,只是觉得这篇日记似乎在透露着一些非常重要的讯息……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她紧蹙着眉头,用力地想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联想不起任何有用的事情,终于放弃似的摇了摇头。

但是有一件事情绝对可以确定,从这篇日记的只字片语中,不难看出那个时候的谷木香正在为一件事情而忧喜参半,跃跃欲试。

会是怎样的事情呢?

盛夏困惑地将日记又向后翻了一页,发现第二页纸上的文字根本无法连贯成一篇完整的日记,而是一些零碎的告白话语,看上去像是在写正式情书之前的草稿。

情书……告白……谷木香……这么看来,那件所谓的“重要事情”,应该就是指曾经轰动一时,谷木香主动追求关秋彦学长的那件事情吧!

盛夏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谷木香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坐在她前排斜对面的位置上,自己还亲眼见到她在课堂上怯生生地偷写着情书的样子。

时间确实就在圣诞节之前的一个星期左右。然后,元旦节过后谷木香就在众人不知道任何原委的情况下,正式和学校里走到哪里都备受女孩子关注的关秋彦开始交往了。

一个平日里几乎是以隐形人存在的女生,自此开始,就在一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甚至在课间的时候,也渐渐地开始有同班的女生和谷木香闲聊搭讪起来。

恋人有了,朋友多了,人也渐渐地开朗活络了……

那么,如此顺利成为人群焦点的谷木香,为什么要自杀呢?

作为明星班花的邱莎莎,她的离奇自杀就更让人无法理解了!而且,为什么她也会选择在诡异的麻雀教室里自杀呢?

怀揣着满腹的疑虑,盛夏默默地想着,不知不觉中,度过了被疑团笼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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