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听得很用心，很少说话，等凌兰语说完了，他提了3个问题：“一二三层的单价是多少？什么时候开卖？什么时候卖完？”
凌兰语没有马上接话。从陈华的经历和这次的交谈可以看出，此人十分精明，对数字尤其敏感，不好糊弄。抽了两口烟，他才组织好了语言：“下个月开始积累客户，招商和销售宣传两个月左右，有了一定品牌进驻后就可以开卖。一楼街铺三万五，内铺两万五，二楼一万五，三楼如果按照我的招商思路引进了电影院线，那么商铺生意并不比二楼差，也卖一万五吧。每层面积约3500平方米，按照这个单价定位，总销额破2亿问题不大。至于卖完……明年的今天，实现90%的销售。”
陈华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下这些数字，微微一笑，说：“好！”
“当然，这2个亿还有明年今日的销售速度，前提是必须由我们杨总操盘。策划是虚的，销售是实的，思路决定出路，但路还是必须由脚来完成。我们杨总带出的销售团队，精兵强将，善打闪电战，也善打攻坚战。”凌兰语没有忘记，这次提案，自己只是配角，杨舒莉才是主角。
“呵呵呵。”杨舒莉对凌兰语话里的恭维也十分受用，“明年今日，2个亿，我看行！”
“项目正在装修改造，现在急需销售团队的进驻。我是个爽快人，这代理销售的事就这么定了吧，团队你们尽快组建。杨总，还有凌总，你俩可必须是常住人口。”陈华恢复了他一字一句的语速，“商务合同你们抓紧时间拟好，给我的秘书小张一份。初次合作，具体的提成点数嘛……跟市场行情来。”
“好的好的。”杨舒莉没想到进展竟然如此顺利，连连点头。而后细细琢磨陈华的话，又冒出了冷汗，为什么说要尽快组建团队？难道陈华已经摸了自己的老底，知道自己只是挂靠了个代理公司，单枪匹马地过来“招摇撞骗”的？
“二位可真是年轻有为啊！”陈华意味深长地看着凌兰语。
“不年轻了，面相显嫩，年龄奔三。”凌兰语有点飘飘然。在现在的公司里他默默无闻地待了一年多，朝九晚五闲置装忙，备受排挤，有志难伸。他需要的是认可，是伯乐，当然，这是精神层面上的，物质方面……他清楚，杨舒莉其实只是在利用自己，她根本就没有系统地做过商业项目的整体营销策划，只是靠着她的人脉，她才搭上了这条门路。现在看来，陈华是认可自己的，“常住人口”4个字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就不单是杨舒莉当初预想的兼职提案枪手了，而是杨舒莉公司里实实在在的策划总监，甚至是合作伙伴！2个亿的项目，按1.5%的业绩提成来算，除去成本，那怎么也有个一两百万，自己能分到多少？
“陈总才是年轻有为呀！40岁不到就家大业大了！”杨舒莉很自然地扶上了陈华的手臂。
Burberry的London女士香水味萦绕在陈华的鼻翼，有点浓厚，有点性感，让人想入非非。陈华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女人是件危险品，说：“抱歉了，晚上约了相关部门的领导吃饭，我让方玉成安排一下，请你们吃顿便饭。”
方玉成是个色鬼，典型的、不加掩饰的、极度恶心的色鬼。
胖得很圆的脸挤得他的眼睛很小，深度近视的眼镜一圈一圈的，中分发型，充分体现了那句话：中间分界心理变态。当着凌兰语的面，他搂着杨舒莉腰际的时候，手总会有意无意地往上移动。
凌兰语有点反感：什么素质！
便饭的场所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杨舒莉让凌兰语去点菜，还小声地交代：“鱼、虾、蟹都得齐全，往贵里点！”
凌兰语会错了意，以为要狠宰方玉成，所以鱼点的是鲍鱼，虾点的是龙虾，蟹点的是膏蟹，酒点的是五粮液，加上一人一盏燕窝、一例鱼翅捞饭。
“来来来，辛苦了辛苦了！”方玉成向两人举杯。
“领导辛苦了！”杨舒莉碰杯，一饮而尽，然后就夹了块膏蟹往方玉成碗里堆。
方玉成看了眼凌兰语，说：“这位……杨总给介绍介绍？”
“我们公司的凌兰语，策划总监。”
凌兰语给了他一个职业微笑：“您好，方总。”
“幸会幸会！”方玉成点点头。
饭局很无趣，没有项目分析，没有技术研讨，只有方玉成满嘴火车的胡吹，和低级恶俗的黄色笑话，两人还需要配合着哈哈大笑。
饭后，要埋单时，方玉成借口去厕所就开溜了，杨舒莉掏出了钱包，三个人吃了4000多，这一顿相当于凌兰语一个多月的工资，让他很过意不去。杨舒莉看出来了，伸手轻抚他的手背，说：“弟弟，这菜点得很到位。你得记住，我们是乙方，甲方就是上帝！”
方玉成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一边抽着裤子，一边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怎么把单给埋了呢？这个应该我来呀，陈总都吩咐了的！”
“都一样，都一样。来，发票也给你吧，我拿着也没用。”杨舒莉微笑着。
“这怎么好意思呢？”说着，方玉成把发票揣进了包里。
这个方玉成，是又吃又拿呀！凌兰语心里说不出的讨厌。
“那个凌……小凌啊，你先回吧，我跟舒莉还有些事要谈。”方玉成开始剔牙。
“这……”凌兰语有些迟疑。
“你先走吧。”杨舒莉淡淡一笑。
出门的时候，凌兰语还瞄到那双肥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摸索上了杨舒莉的大腿……
“好地儿都让猪拱了！”凌兰语关上门，心里暗骂。
凌兰语心情很好，破车里的音量很大，大张伟的《穷开心》。
路边有人招手，在江海市，类似他这种破捷达的，一般都是夜里的黑的士。
车子停了停，把窗子摇下了，路人问他：“去市政府走不走？”
“同志，你见过这么帅的西装男开黑车吗？”说罢，凌兰语一踩油门，绝尘而去，嘿嘿，穷开心！
放好车，回到家，佘婷还没回来。趁着心情好，他逗着馒头，在阳台上打滚。刚好看到楼下一台宝马5系停住了，佘婷从车上下来，还亲热地跟车上的一个男人说说笑笑。
无视吧……
凌兰语当时的反应是想躲。看那男人也很年轻，不到30岁的样子——富二代。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存在差别呢？邓小平爷爷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带动另一部分人也富起来。现在看来，另一部分人，就是第一部分人的儿子、孙子、曾孙子，还有七姑妈、三姨太……中国那句老话——富不过三代，不过是穷人拿来自我安慰的屁话。
他们没发现他，他屏住呼吸，站在阴暗处，看白色的宝马绝尘而去，看佘婷眼里的艳羡，再摸摸馒头的头，说：“儿子，妈妈喜欢宝马，等有钱了，咱也买台，喷成你这身斑斑点点的！”
佘婷进门的时候，香水味很浓重。
“没喝酒？”凌兰语看了看表，9点。
“嗯，跟个朋友吃饭来着。”
“哪个朋友？”
“说了你也不认识。”
“男的？”
“有男有女的一帮人。”
“你不刚说是跟个朋友吃饭吗？又成一帮人了？”
佘婷一时语塞：“什么意思啊你？”
凌兰语不再说话，抱着馒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视，屏幕上征婚节目的男男女女正打得火热，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馒头很懂事，看他生气了，就跑到女主人身旁，使劲地摇着尾巴，轻舔她的手心。
佘婷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是跟个男性朋友吃饭去了，只是单纯地吃饭，没什么的，你别多心。”
“既然这么单纯，那又干吗骗我？”凌兰语不依不饶。
“就是怕你误会啊。”
“那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已经误会了！”
“凌兰语，你别逼我。”佘婷突然拉下脸来。
“逼你什么？现在是谁逼谁？”
佘婷冷笑：“前几天你们那个同学聚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猫腻？”
“啥猫腻？我可什么都没干过！”凌兰语见势突然就软了下来，话说得有点结巴。
一看兰语结巴了，佘婷就猜到了他心里有鬼：“说吧，都干了些什么，坦白从宽。”
“真的没做什么……”凌兰语开始赔笑了，主动权瞬间转到了对方那儿。
“你们男人有句至理名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佘婷逼问道，“你是打算抗拒到底了，是吗？”
“不敢不敢，是真没做什么嘛，老婆大人。”凌兰语嘿嘿一笑，忙把话题转到一边，“我今天去找了个甲方，有很大机会能接个项目的全程代理哦！”
“有那么好的事儿？”佘婷愣了愣，“就你一人？别人看上你什么了？小身板也禁不起别人潜规则啊！”
“去去去，你老公除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器宇轩昂，还有过硬的技术水平！别人就是看上了我的硬！”凌兰语自豪地挺起胸膛。
“得了吧，别整这些没用的，说说看，怎么回事？”
凌兰语把今天的事跟佘婷大致地说了下。
“杨舒莉……”佘婷好好地回忆了一下，说，“这人我见过一次，听说名声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
“不检点。”
“我就是希望她不检点……”
“你说什么？”佘婷揪起了凌兰语的耳朵。
“我的意思是，希望她对甲方那边的人不检点，那么，接下这个项目的把握就更大了。”
“你凌兰语想靠一个女人出卖身子来上位？小样！我还真没瞧出来，你就这点儿出息！”
“嘿嘿，反正那女人不是我的女人，她卖谁我都无所谓。”凌兰语说着说着就开始有点激动，抱着佘婷开始猛啃。
“打住打住！”佘婷推开他说，“今天不行，我那个来了。”
凌兰语扁扁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佘婷很认真地说：“对了，我是真不喜欢那个杨舒莉。印象中，她眼角上挑，这种面相的女人很厉害的！”
“哪方面厉害？床上？”凌兰语笑笑。
“为人厉害！一看就是厉害角色。别哪天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她数钱！”
凌兰语冷静下来，想了想，说：“我只是付出劳动力，倒也不需要我花钱投资。到时候项目能接下来的话，我就算是个兼职。项目结款时，杨舒莉多少也要分我一份。毕竟，从今天看来，那个陈华还是对我非常满意的。杨舒莉想甩，也甩不掉我！”
龙承章有心理障碍。关键时刻，他想到的是妻子何雨晴推进病房的那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瘫坐在等候椅上，脑子一片空白，哭得面容扭曲，感觉支离破碎。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颓然躺下。
何雨晴十分不解，都已经3个月了，这次她主动提出要求，原本以为龙承章会诚惶诚恐地谢主隆恩，谁知道他竟然不举！
“在海南玩得太过了点吧？老婆脱光了都没感觉。”
龙承章无奈一笑：“不是的，别瞎猜。可能是太紧张了吧……”
他没有解释太多，因为他不想再提起孩子的事情刺激何雨晴，有什么压力，自己扛着吧。
“我去看了医生，医生不建议我太快再要宝宝。不过奶奶那边……我特别害怕看到她那期盼的眼神。”何雨晴环抱着龙承章，用脸庞贴着他的背脊。
“别管她……”
“不过医生说我调理得还不错，我计划吧，要定期去测排卵了，一到时候我们就得加班，争取早日怀上！”
龙承章皱起了眉头：“原本好好的事儿，怎么都成任务了？”
“能不成任务吗？我压力特别大！”
龙承章苦笑：“顺其自然吧。”
“别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何雨晴生气了，“这不是我一人的事！而是我们俩的头等大事！奶奶没有给你脸色看，你当然无所谓。什么顺其自然，说得轻巧！我告诉你龙承章，你也要开始好好配合我的工作了！”
“我配合？怎么配合？到点我就加班咯，不行我再吃点补药。”
“就是要你吃补药！”何雨晴一脸认真地说，“我问了些朋友。一是运动，二是药补，三是膳补，缺一不可的。运动的话，要持之以恒，女的要坚持跳绳，男的早上要晨运，跑步。”
